凯恩斯微张着嘴,眼前一片炫光,耳边尖利的白噪音像个不停。
他的头脑胀痛不已,仿佛是被丢入了甩干机后又被捡了出来。在一阵又一阵翻涌的晕眩中,模模糊糊地感觉有谁正在七手八脚地搬运着自己的身体,冰冷的金属仪器在皮肤上捣来捣去,黏糊糊的凝胶被摸上然后擦除。
朦胧的白日梦里,前世与今生光怪陆离地混杂在一起,他不晓得所在何处、也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会儿在肮脏破碎镜子里看见黑牢里那个胡子拉碴、饿的脱了形的周易君;一会儿在清澈秀丽的湖泊倒影里看见正被温柔兄长细致打上领结的凯恩斯。
蓦地,在如万花筒般不断向下跌进无底深渊的幻觉中,一位身形高挑秀美的雌虫清晰地出现了,用沾满青草汁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笑着说:“再等等,亲爱的,再等等。等到弹劾案结束,我们就能结婚。”
一口气堵在胸膛,凯恩斯刚想要说什么,却看见对面有个浓重的阴影从黑暗巷道的另一头越走越近,手中的刀尖在月亮下闪闪发亮。他强忍内心酸涩,撑着虚弱的身体挪动脚步,想拉住伴侣赶紧先离开这里,然而当他牵起对方的手,那张微笑着的脸却突然变成了科尔涅利。
议会长的表情在阴影中显得隐晦不明,凯恩斯像被火烫了般瞬间松开手,想要转身逃走。对方毫不费力地一手伸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如狮子般低沉怒吼炸响在耳边:
“你这恶贯满盈的罪犯!为何还不去死?!”
伴随着猛然浓烈起来的窒息感,凯恩斯本能地“啊!”一声惊叫,瞬间清醒过来——梦中想要自己命的科尔涅利那张脸正怼在眼前,把他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弓起手脚连连向后退,差点从没有护栏的位置摔倒在地上。
舌根即涨又苦,胸口也火辣辣地疼,几名医生和护士围在凯恩斯身边,手忙脚乱地安抚着惊慌失措的他。
一屋子着急上火的虫族里,唯独科尔涅利冷漠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盯着凯恩斯。
“你怕我?”
废话!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凯恩斯恐怕要从敞开的窗户跳进花园以躲开这个噩梦与魔鬼的混合体,可现在情况不允许,就只能把攥紧的拳头藏在宽大的病号服下面,防止被科尔涅利看出端倪。
“不、不是。”
剧烈地深呼吸了几次,他才勉强摁住胸膛里那颗马上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尽可能学着兄长巴森的样子侧过脸,摆出温顺且羞赫的样子来。
“我就是,突然见到陌生雌虫……”
凯恩斯努力憋气,意图让脸红起来,叫说出口的话语更加可信。他现在也管不了对方会不会误以为自己是什么想要攀龙附凤的小白脸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科尔涅利。”
对面的雌虫傲慢地打量着凯恩斯,微眯的眼睛里酝酿着看不懂的光,直到把雄虫盯的身体僵直、冷汗直冒,这才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神色淡然地凑近病床。
“什,什么?”
凯恩斯下意识地朝着另一边歪斜身体,却被高大的雌虫握住了肩膀。
“我叫科尔涅利·拜格罗,联邦议会长,你应该在星网或者课堂里见过我的照片——现在我们熟悉了,不是吗。”
不苟言笑的雌虫竟然笑了起来,带着安抚的温情说:
“你在兄长的婚礼上晕了过去,我正巧就在现场,于是叫来了医生。”
听到这句解释,凯恩斯努力维持着的‘懵懂纯情小雄虫’的脸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呸!
要不是他明确地记得当时发生的情景,凯恩斯简直要为科尔涅利的不要脸当场鼓起掌来。明明是这家伙仗着‘超凡者’等级,通过瞬间释放精神力冲击了无辜雄虫的大脑,如今竟然能厚颜无耻地把自己的谋杀行径粉饰成救命之恩。
凯恩斯努力回想着兄长巴森刚刚成年时的一举一动,揣测一只从偏远星系来到首都的刚成年的雄虫在遇到这等情况时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