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亥时。
明月当头,星稀云浅,我拿着火折子飞扑进厨房。
抖开油纸,循着橱柜和蒸笼,找了馒头、酥饼与水囊,我挎上包袱,像个鬼魅那样掠上了后山清心阁。
上午那样一场阵雨过后,现在山里气息很是清醒润肺,深吸一口气,我更是加快了步伐。
隔得老远,我就瞧见了夜色里暖融融的光亮。
“小师弟”
蹦跶进去,我冲着里面还跪得旗杆一样标准的少年呼唤一声。
完全没想到我还会来,他瞪圆了眼,语气惊异,“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来还伞,顺便替你送点吃的嘛。”
将伞放下,又从怀中掏出还温热的油纸,一层层解开,食物的香气就争前恐后地散出来。
“你不饿吗?我一饿肚子就会喊。”
瞥了眼我手中的食物,他不为所动,只道,“师父让你送的?”
“没有,也不是师父让我故意来用吃的诱惑你,好让你加罚。”
“那是为何。”
“你怎么不想想,是师姐对小师弟的关心呢!”
“……”
他呆了。
我笑着将油纸放到他面前,“你吃,师姐替你把守,门窗都开着,味道散得快,不会被发现的。”
倚靠在门边,瞧着他动了动,跪得久了,身体有些僵硬,轻晃一下又稳住,他拿起了热乎乎的馒头。
我说:“本来还想找点带馅儿的,都被吃光了,将就垫垫肚子。”
也不犹豫了,凌驰大口咬上馒头,几口塞了后又拿起饼子,吃得快却不粗俗,一点也没剩的把东西都吃完了。
拔掉木塞,他仰头灌着水,一口气把水囊给喝空,看得出来是饿了的。
吃饱喝足,凌驰低声说,“多谢。”
“谢谁?”
我正要和他开玩笑,居然会对我客气,师父的声音就如穿堂风那样飘进来了,我和凌驰都是面皮绷起,悚然一抖。
人未到声先来,内力足够强劲才能传音,大气都不敢出,我和凌驰紧张地盯向外面的台阶。
渐渐地,夜色中显现出师父清癯的身影,灰色的广袖长袍在风中飞扬,像是下凡的老神仙。
凌驰怒目而视,“你坑我?”
我辩解道:“我怎么会!坑你有什么好处!我不是也被抓了!”
还没互相指责,师父已经跨过门槛,来到我俩面前,我也不敢站着了,和凌驰并排跪着,两个人都双手举过头顶。
师父的袖袍里可能藏着戒尺,也有可能怀里揣着卷起的藤条。我暗暗揣测着,却没见他拿出任何家伙。
“既然你们同门情深,为师便不罚了。”
这次换我吃惊了,很明显,师父这么晚了还来,就是关心小师弟,只不过没想到我也在这里偷偷接济对方。
他老人家没生气,也许是觉得我与凌驰的关系并非水火不容,还有救。
想到这里,我又是松口气,却又觉得,他果然还是很偏爱凌驰,心头泛起点点酸意。
以前我受罚,李寒雨来偷偷送我吃的,抓到了就是一起罚跪,各种罚。
“师父,这与师姐没关系,是我让她送的。”
“哦?”
“上午徒儿来静心罚跪,师姐正巧在这练剑,我便求她夜里趁师父睡着,来送点吃的。”
没想到凌驰会替我说话。内心感慨,我刚刚还对他有些吃醋呢,做人不能这样忘本的。
“师父,是徒弟擅自做主来送吃的,不怪小师弟。”
师父摆手,将我俩抢锅的行为给打住,神情从容又宽慰,只道,“你近来心不静,应当多与你小莲师姐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