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答应他!小溪……你不能……”般夏隐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他疯狂地想阻止阵法的出现,可是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般夏溪撇下嘴角,眼泪蒸发在阵法之中,“哥哥,他答应我了,他会做到。”
“不……不!”般夏隐近乎崩溃地将他抱在怀中,再不见一丝温文尔雅的模样,“你不能答应他……”
“哥哥,走吧,没有你,书辞他们会死的。”
般夏溪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身体在阵法的吞噬下逐渐消失。
“辟邪……辟邪……”谢书辞喃喃着两个字,他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和辟邪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仿佛有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网在其中,令谢书辞感觉到了窒息。
谢安紧握着谢书辞的手,言语在此刻没有任何作用,谢书辞需要的也不是言语的安慰,但是他更没有办法向谢书辞坦白这一切。
那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他感到了恐惧。
不想谢书辞知道真相,所以觉得恐惧。
般夏溪的身影彻底被阵法吞噬,天空像纸一样,瞬间裂成碎片,乌泱泱的海水从天空倒灌进来,庞大的气流吹起一阵狂风,满山枯叶飘舞、乱石飞散,巨大的冲击力直直朝谢书辞几人扑了过来,春盛山中的树木瞬间被连根拔起,土木瓦解,大地动荡。
“谢安!”
“大王!”
谢书辞高喊一声,一手揪起大王的脖子,一手抓紧谢安的手臂。
“小心!”
柳大壮一斧头劈开飞撞而来的巨石,挡在几人身前。
斧头被他的灵力催动,在手中不断膨胀扩大,企图去挡住那倾斜而下、如同天柱倾塌汹涌灌入的海水,可是他们内心无比清楚,在浩瀚的洪流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可就在这时,谢书辞感觉一道轻柔的灵力包裹住了自己,身体忽然变得虚浮,慢慢腾空,他诧异地看向四周,发现其他人与他一样,被这股灵力缓缓托向了半空。
“水神大人!”谢书辞高喊一声,众人反应过来,立刻看向静静跪坐在湖边的般夏隐。
“前辈,走吧!”
“嗷!嗷嗷!”
般夏隐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缓缓回过头来,脸上泪水纵横,眼神无助仓皇,“小溪……他被献祭了……”
“水神大人走吧!小溪他让你好好活着!”
“可是……我永远救不回他了……就算我……”般夏隐无助地看着谢书辞,泪水从脸颊滚落,小溪把自己献祭了,他连最后可以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灵力托着几人不断向上飘去,般夏隐却兀自地低下了头,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看着眼前这条逐渐干涸的河流。
小溪……被献祭了……成了辟邪的祭品……
他早该猜到……他早应该猜到的……
谢书辞看着他孤身一人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万年来孤守着春盛山的般夏溪,他用力地敲打着面前水蓝色的屏障,用力地喊着什么,可是声音隔得太远,已经听不清了。
“走吧!走吧!求求你……走吧……”谢书辞眼泪模糊了视线,声嘶力竭,却没能撼动湖边垂首而坐的般夏隐。
“谢书辞。”谢安从后面拉住他,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谢书辞哭得脸颊通红,“他不能留在这里,他不能这样,他答应过小溪要好好活着……”
“我知道!我知道。”谢安将他按在自己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随着高度不断上升,谢书辞心中紧紧绷起的那根弦终于断开了,他趴在谢安怀里放声大哭,那嘶哑的哭声,比倒灌的海水更要令人窒息。
那哭声刺痛了谢安的心脏,他紧绷着唇线,一言不发。
然而就在这时,水流之上,一条赤色长鞭划过虚空,一道鸦青色身影俯冲而下,长鞭一头卷住地上般夏隐的手臂,将他整个人从地面拉上了半空。
看着半空突然出现的男人,众人都呆住了。
谢书辞从谢安怀里抬起头来,待看清那道鸦青色身影时,一下子目瞪口呆。
“嗷!”
看到来人,大王激动地叫了一声。
谢书辞揉了揉泪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那道身影是如此的似曾相识,那条赤色长鞭更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司空信看到来人,眉头一下皱紧,“瀛洲楚家的弟子服。”
柳大壮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曾让紫息到修真界调查过楚家大弟子。”
“归意……”看到忽然出现的男子,谢书辞难以置信地喊出一个名字。虽然谢书辞从未见过楚归意穿这身弟子服,可那张脸、那条鞭子,无疑就是楚归意!
谢安的神色却是一下子冷了下来。
楚归意穿着鸦青色的衣袍,身体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光之中,直接用飞禽九节鞭将般夏隐拉到了自己身边。
般夏隐回过神来,怔愣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男子。
“归意……”他喃喃喊道。
楚归意垂眸一笑,“前辈,对不住。你留在这里,我的朋友会很伤心。”
“归意!你怎么来了!”谢书辞站在蓝色屏障中,朝不远处的楚归意招了招手。
楚归意抓紧般夏隐的肩膀,抬眸道:“出去再说。”
“嗯!”谢书辞激动地点了点头。
谢安磨了磨牙,心中有些不悦。
“谢书辞,怎么数日不见,你半分长进没有,还是这么喜欢哭哭啼啼的,涕泪横流,脏死了,也就谢安不嫌弃你。”
突然听到一道欠扁的声音,谢书辞抬头看去,楚闻风那货身上笼罩着一层金光,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站在半空中趾高气昂地看着谢书辞。
在这种情形下看到熟识的面孔,虽说这个人是非常欠扁的楚闻风,谢书辞还是不由地鼻尖泛酸,“小闻子老子想死你了!”
“呕——”楚闻风一听,脸都变绿了,“你别来恶心我行吗?”
“闻风,带路。”楚归意喊道。
“是!大师兄。”楚闻风还是老样子,对大师兄马首是瞻,大师兄一开口,屁颠屁颠就照做。
看着几人飞过洪流一般的海水,谢书辞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当他垂头看向地面的春盛山时,心中涌入一丝酸涩,与此同时,他竟然在被海水浇灌的春盛山中,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那道身影狂奔在树木倒塌的山中,谢书辞顺着他的尽头看去,那是一片挖了无数坟坑的斜坡。
谢书辞提到半空的心脏重重摔在了地上,他颤抖着唇瓣,看到那道身影在地面渺小得如同蚂蚁一般,哑声道:“小狗子……小狗子还在下面……”
众人神色一怔,同时向地面看去,果然看到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般夏隐回过神来,立刻对楚归意道:“放我下去。”
楚归意犹豫片刻,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逐渐坍塌的春盛山中,那道狂奔的身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众人的方向,抬起双臂,用力地朝他们挥了挥双手,仿佛在做最后的道别一般。
他陪了般夏溪几千年,如今般夏溪消失了,他也该消失了。
在这汪洋大海之中,他渺小得像一粒灰尘,却在下一刻,背对着众人,毅然决然地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这世上的人啊,太奇怪了。
有些人的心,像明亮的镜子,倒映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和善意;有些人的心,却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藏匿着世间未被完全挖掘的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