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流量爆炸、微博粉丝通货膨胀的年代，买粉这种事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业务普遍得很，不过一个电话的事，徐郝就联系到了人。

苏洵安的微博粉丝数量，之前因为水军事件，掉了一百多万，跌入了2开头的两千万行列。一个电话过去，悄无声息又重新步入了3开头。

这样总万无一失了吧？

在场谁能比他红，比他优势大？

明铮走出试镜片场，心情沮丧的他也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手机通讯录一翻出来，仅有几个号码。

他打给了陆延舟。

电话响了三声，没有人接。

一开始老实孩子心情有些紧张，生怕自己给陆先生带去了困扰，可他现在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听一听陆先生的声音，从中汲取一些力量。

电话忙音石沉大海，就在明铮以为陆先生白天忙，恐怕不会接的时候，视频电话在“嘟”的最后一声接起来了。

这下子轮到明铮慌张了，心里的小鼓擂得很快，手机十分烫手，他下意识理了一下头发。

下一秒视频跳了出来。

明铮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头顶是光线耀眼的晴空万里、天空还铺陈着绵绵白云，所以他完全没有想过视频那一头居然会是黑夜。

陆延舟站在深色夜幕下，他背后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夜色下华灯璀璨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壮丽。而陆延舟本人没有往日的西装笔挺、头梳着发蜡，他正穿着一身质感高级柔顺的黑色睡衣，头发自然垂下，面孔英俊而成熟，高挺的鼻梁在灯光勾勒下，显出一道阴影。

他深深凝视着手机屏幕里，目瞪口呆的年轻人，脸上表□□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最后没有说出口。

而明铮这里心脏砰砰直跳，他完全不知道，陆先生所在的地方跟他昼夜颠倒。

见到陆延舟身上那套睡衣，明铮的脸红了大半，他果然是打扰了吧。

“陆先生，你在国外吗？”他面色羞窘，感觉手机外壳一下子温度滚烫，仿佛一块烫手山芋，小心翼翼又怯怯不安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有打扰到你吗？”

“我在曼哈顿，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陆延舟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实在难以形容，自己在凌晨十二点接到这一通电话的心情。

他已经歇息了，本来不想接这一通电话。

可他闭上眼，脑海里就闪过在y省，对方水光濡湿地注视着他，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依赖，怯生生地问，我可以给陆先生打电话吗……我想接收更多来自陆先生的鼓励。

回忆一旦似蝴蝶翩跹般涌现，小孩那一张神色漂亮的脸极其鲜活，仿佛如在眼前，连睫毛轻眨的弧度，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陆延舟冷淡思索了几秒，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在最后一秒接了电话。

曼哈顿？

明铮瞪大了眼睛。

这个地方最著名的是华尔街，一个全世界金融人士都梦想前去的圣地。对一个娱乐圈小老百姓，明铮不懂金融，他只记得两个地方的时区。

这可是跟国内差了十二个小时……陆先生果然准备睡觉了吧，他怎么能在别人歇息时打扰呢，乖孩子连连告罪，声音充满歉疚。

陆延舟本来也没生气，见到这小孩叠声道歉，心中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也彻底消散。

“你在卫生间里？”陆延舟淡淡问道，既然起来了，他干脆抽了一根烟。

明铮只能看到，电话那一头的陆先生，表情闲适，从玻璃长桌上取了一根香烟，慢慢点燃了，透着白雾在看他。

那手指格外修长，雾气缭绕间，有一种温润不惊的慵懒魅力，能轻而易举吸引住年轻孩子的目光。

明铮再看了一眼自己背后的厕所，膝盖微微蜷缩，脸色有点红，人与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他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陆先生身上那种优雅从容。

“我在影视基地……”他低声道，“的卫生间里。”

陆延舟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他大概猜到了，他道：“你在争取角色？”

明铮点头，两人一问一答，全程都是呼吸声，裹挟着隐隐的电流声，一切显得静谧又温馨。

明铮本来为第二轮试镜沮丧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他剩下的唯有一点歉疚，自己辜负了陆先生给的机会。

听到自己没有优势这种话，陆延舟本来漫不经心抽烟，忽地微微一顿。

他注视着电话那头低着头的明铮，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简单透白的t恤，也许是光线问题，上衣贴着脊背，显出一层朦朦胧胧的雪白皮肤，衣服往上，脖颈清瘦而白皙。

似乎是厕所隔间太小，他的长腿无处安放，便抬了起来微微环抱，一边抱腿，一边乌黑浓密的眼睫温驯下垂，更显年轻稚嫩。

这样一张极为蛊惑人心的脸，年轻，青涩又漂亮。

怎么会没有优势。

渐渐的，陆延舟目光温和，带着一分怜爱。

他也不知道，眼前这孩子明明已经上过热搜第一了，身份也不是名不经传的小演员了，为什么骨子里那份小自卑，还是改不了。

仿佛注定了，天生要惹人操心。

想到这里，一股淡淡的、莫名其妙的怜惜情绪，从陆延舟心底涌现上来，他吸了一口烟，低声道：“你别耷拉着脸，沉下心想想，有什么东西你会，别人不会。”

明铮愣了一下，缓慢地眨着眼睛，他嘴微张了一下，陷入思索，“我……”

也许是信号不好，陆延舟这里的画面有所延迟，在明铮茫然着脸庞，微微张嘴的一幕卡了两秒，隐约可见微粉的小舌，一股不太机灵的笨拙可爱扑面而来。

陆延舟默不作声，他在等明铮的回答，然后等到了。

“我好像没有……”明铮羞红了脸，他挠了挠脸颊。

陆延舟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竟然丝毫不意外这个回答。

他视线落在屏幕上，花了点耐心，淡淡道：“你怎么会没有优势呢，你不是很能打吗？”

在他梦境里，明铮拳脚利落，古装剧里任何道具都能驾驭，一剑横来差点捅破了天。他还是真身上场，随着那卷翘的睫毛滴落汗水，特写镜头放大在屏幕上，几乎诞生了一夜爆红的神话。

陆延舟这一番话有拨云见日的效果，一下子让明铮愣住了，他确实会武术，却一直没有想到。也许是一个太习以为常的东西了，人常常会把它忽略。明铮自己想破头了也不知道，这居然也算优势。

他睁着惶惑的眼睛，一时间心跳如擂鼓，反问道：“真的可以吗？”

“我不知道，试镜导演会不会选中你，但如果你亮了这一手，所有人应该都会对你印象深刻。”陆延舟口气淡淡，尽量让自己语气真挚，他并不认为孩子的烦恼有多令人焦头烂额，有值得到卫生间抱着膝盖沮丧的必要。

陆延舟只知道，明铮如果没过，于他的权势地位而言，也不过是一个电话的问题……

十分钟几乎转瞬即过。

明铮知道要挂电话了，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摸着滚烫的手机。听到陆先生的说话声音，即使再怎么简短，也有令人沉静的魔力。陆先生的鼓励，更是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陆先生，谢谢您。没有您，我都想不到这个。”他轻轻道，他把脸跟闪闪发光的眼睛凑近了屏幕。

这一凑近，陆延舟看到了他脸上恰到好处的不舍跟红晕。

如果这孩子在曼哈顿，或者他在国内，他也许会揉对方脑袋一把，说一声“去吧”。

“陆先生晚安，祝您今晚有一场甜甜的好梦。”明铮再怎么不舍，最终还是挂了电话。

一根烟也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