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烟火厂纵火案”在剧本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案子,所以警员们焦头烂额了几天,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抓捕过程并不如何出色,区别在于后续展开——也就是导演补拍的那些镜头。

首先是纵火犯在人潮涌动中逛街,余恒等警员拿出一对银色手铐,将人逮捕归案。

在无数围观群众的惊讶目光中,纵火犯笑说:“是我低估你们警察了。”

之后便是众所周知的审讯室那场戏。

年轻的犯人摘下口罩,他肆无忌惮地展示脸上伤疤,笑得花枝乱颤,他的笑意很畅快,他承认自己放火,承认自己的罪行,把一个性情癫狂的年轻人演到了极致。

这种寒芒毕露的锋锐。

苏洵安其实也被吓到了,他手里的遥控器滑落,直直砸在了大腿上,他却没有反应过来——他跟明铮同窗两年,印象中的明铮性情低调、腼腆还容易害羞,没想到戏里竟如此有攻击性。

化妆师给他化的那份妆逼真丑陋,本意是为了让明铮毁容,可随着侵略性演技的发挥,那份烧伤化成了一条有生命力的毒蛇,张牙舞爪地朝镜头前扑来,令人心头猛地一颤。

这下谁也意识不到丑陋了。

原剧情明铮就这样落网了。

可导演给他改了,改为了明铮没有承认罪行,更甚者,他请来了一位专业律师。

这个律师嚼舌如簧,振振有词:“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的委托人他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吗?精神疾病状态下做出的事,按照海州市的法律,怎么能作数呢?”

年轻人坐在审讯椅上,托着腮帮子,翘着二郎腿,他笑嘻嘻的模样令所有人都震惊了。

因为律师的辩护、精神鉴定书跟没有证据,明铮被无罪释放。

这一场审讯戏,让余恒脑海里如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的保姆案,他饰演的角色面沉如水道:“那个年轻人不简单,他很可能就是那个以整个城市为活动舞台,策划了一系列惊心动魄复仇犯罪的男人v,行事风格太像了。”

听完余恒的分析,观众那一颗心倏然高高吊起,紧张得砰砰直跳。

接下来是法庭戏。

海州市在编剧笔下是一座地理虚构城市,它的制度是一个法官加十二名陪审团,没有明确证据却要判定一个人有罪,这十三个人的判断至关重要。

这一场戏非常考验演技。

律师为明铮唇枪舌剑,激烈交锋,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被明铮吸引。

因为这个性情癫狂的年轻人,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精神病,此刻竟然乖乖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他在玩手指,如小羊羔一般温顺。

面对余恒的大掌跟怒火,温顺的小羊羔般缩了缩脖子,想躲开那只极富威胁的手,所有人都被这神演技给震惊了。

警匪地位一下子反转了。

警员们目光凶狠如狼,真正的犯人却小心翼翼,温顺如羊,更甚者,小羊羔的口吻软绵非常,十分惶然无措,他说:“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了,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

他豁出去了,如孩子一般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上,泪珠就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哇哇大哭,法官都被这一幕,吓到呆若木鸡。

这是一场直播公开审讯。

陪审团们一下子就动摇了。

法庭上的一切如同一场闹剧,律师带着他演技精湛的委托人,赢得了胜诉。

最后让观众印象深刻的是那几秒钟。

在法官看不到、唯有男一号余恒和观众老爷们能看到的视线死角,小羊羔面上那副羞涩和红晕的表情潮水般褪去,他嘴角缓缓地、慢慢的绽放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双目直勾勾的,仿佛鬼魅。

电脑前的观众,整个后背汗毛都激灵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卧槽,我被吓到了!】

【这是什么恐怖的表情啊!赌五毛钱,这一定是贯穿全线的高智商boss无疑了】

等到法官的目光再次投来,年轻人的笑容变得透明,他低头玩手指,带着小羊羔特有的柔和无害。

妥妥的诈骗犯。

这一起一落,节奏紧凑,许多观众根本呼吸不过来。

等呼吸过来了,就是一场男一号余恒跟他的对手戏,年轻人双手插着口袋,准备走出法院大门。

余恒压着火气,他大喊道:“你是v对吧?你逃得了这一次,还能逃得了一辈子?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年轻人脚步顿了顿,他大笑着走出去。那一股笑回荡在空气中,仿佛讥讽冷嘲,又似魔鬼在玩弄人心。

这个演员该死的有魅力,令屏幕前的观众如摄魂魄。

第八集到这里结束。

长达三分钟的片尾曲响起,苏洵安才慢半拍回神,随后他心里滋生起一股野火燎原般的嫉妒。

他第一次意识到,天赋流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大屏幕投影器,是一面锃亮反光的镜子,苏洵安会发现自己此时盯着大屏幕的眼珠子红得要滴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