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监狱出来,回程的时候助理把资料发给李姿意一份。
资料少得很,米东有一儿一女,女儿叫米又,今年十九岁,在b城的一个奶茶店打工。儿子叫米祖德,今年五岁了。
李姿意有些意外的,米东都快七十了,儿子才五岁。
“b城,我们怎么安排?”李姿意问。
助理很自然地接话:“就请李小姐今天就陪我跑一趟吧,从这里到b城,高铁也就一个小时,不到中午就能到,下午就能找到人交涉。”
“行吧。”
李姿意点点头:“加个好友”把自己的身份证号发给助理,后低头摆弄手机,跟吴露说恐怕中午也回不去,她把宿舍地址发过来就行了,等她办完事自己打车过去。
不一会儿吴露就把地址还有开门的密码发给她。
她收到后把手机放在包里,闭上眼睛靠在那儿假寐,这段时间批事可太多了,没睡几个好觉。间隙可能助理有和苏黎低声在说什么,她有点累,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吵闹,没有听太清楚,
等到高铁站的时候,她才惊醒过来,车上只剩她和助理两个人,苏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助理把车子熄火,她打着哈欠下来跟在他身后。
过了安检上车,李姿意本来想再睡一会儿的,现在反而精神了。坐在那儿玩手机。坐在她身边的助理无意在她开微信的时候瞟了一眼,寥寥可数几个游戏对话框外,下面是一长条未读消息。从只言片语看,好像是暧昧对象,她不只不回,连看都懒得点开看。
李姿意闲得无聊,问他玩不玩游戏,两人组队打了几局,助理实在是太菜,李姿意恨不得穿越时空给邀请他的自己一个大嘴巴。终于到站,两个下车直奔资料上的地址。还没走太近,就看到店前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老远就听到有女人在骂街。
两人挤过去看,人圈中间有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正揪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头发把人按在地上打嘴巴,对方虽然尖叫着极力反抗,但像翻了壳的王八似的,四脚空划拉,没一下打到人的。
李姿意问身边看热闹的:“这是为什么事儿啊?”
看热闹的说:“打小三。”
李姿意还以为这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是事主,但又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压根不是,事主是穿着连衣裙戴着墨镜打伞站在旁边的一个女人。打着伞的手上细钻手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皮肤白得发光,整体状态一看就是长期精心保养,除了这个膀大腰圆的妇女之外,还有个男的站在他身边,也许是司机——李姿意看到不远处的车子了,车门开着,那男的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车的方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去关一下车门,但又怕自己一走这边出什么别故。
看来几个人是从车上一下来就在这里发生冲突,一点别的都没顾上。
李姿意都看了半天了,才突然发现,这个被打的女的怎么那么像米又?
大惊失色:“哎哟我天!”立刻挤出人群拦着膀大腰圆的妇女:“好了好了好了,你也打得差不多了。要打多久?把人打死啊?警察都要来了。”
助理没想到她突然这么做,一时没跟上,现在也立刻站过去:“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们要再继续,那一会儿就进派出所说说来龙去脉。”
膀大腰圆的妇女还在骂,打伞的那个女人却似乎不想进派出所,看了被打得面目全非的米又一眼,扭头就走。跟着她的男人连忙在前面为她开路,膀大腰圆的妇女也踹了米又一脚之后,跟上去了。
李姿意蹲下去看米又,她被打得脸上充血,身上衣服都扯掉了扣子:“要不去医院看看?”李姿意说:“别有什么问题。”
米又摇摇头,想爬起来但不知道扯到哪里哎哟一声又坐回去,李姿意把她拉起来,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嘴里骂骂咧咧的转身回路边的奶茶店,里面有个男服务员,正在做奶茶。
扭头看了她一眼,也没问什么,只是让了个位置出来让她接手。
她随便接了点水把脸上洗了一下,就继续干活了。
李姿意站在柜台外,跟助理嘀咕:“看上去不是很好打交道。”
助理要开口,李姿意拦了拦:“她干活呢,我们等一会儿吧。”
看了一会儿单子,点了一杯杨枝甘露一杯多肉葡萄。
米又过来帮她点单:“冰还是常温?”垂眸看着键盘问话,不看两个人。
“少冰。”
付了账机器发出清脆的响声,吐出两张单子。她转身就去做奶茶了。
李姿意坐在店里开始玩游戏。示意站在门口助理进来:“你杵那儿干嘛。”
米又下午三点多下班,把围裙取了出来,脸上早就肿起来了。但戴着口罩不大看得出来。主动走过来问李姿意:“你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你爸爸托我带个信,说想见见你和你弟弟。”
米又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拿了包就默默往外走。
助理皱了皱眉头。虽然只是短暂地相处,但他在这店里呆了一下午,不论是米又和同事相处还是跟客人交流,都流露出一种粗看像是木讷的冷漠。
人与人之间怎么相互客套,是一套有迹可循的‘流程’,比如别人帮你小忙,你说句谢谢,比如人家等你半天,你多少说点什么表示下。比如自己给人找错了钱,把水洒在同事身上了,怎么也道个歉,但在她这里,似乎没有这个流程。钱找错了被质问,她就重找,洒了水就洒了扭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同事嘀咕着说同句,她就好像没听到。
虽然她外貌是好看的,但这样也很难让人对她有什么好感。
两人跟上米又,李姿意上去和她闲聊:“这儿工作挺累的吧?”
她没理会。默默走自己的。步子飞快。
“弟弟在上幼儿园吗?”
她也还是没反应。
李姿意简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静音了。她是听不见吗?
一行人穿过热闹的街道,最后停在一片自建房小区,米又租了个一楼的单间。原本是做车库的。又低又没窗户,拉开卷闸门就是个通间,卫生间在最里面,一点也不透气,以至于味道全沤在居住空间内。
助理一走过去,就被扑面而来的味道冲得下意识退了几步,拿出帕子来捂着口鼻。
米又应该是看见了,但也并没有任何反应。她把包放在堆满了杂物的桌上,就开始张罗着在卫生间玻璃门外的简易灶台上做饭。
李姿意打量四周,这里应该不只她一个人住,墙上有小孩子的奖状,地上有劣质玩具,床上的衣服堆里,有很多小孩子的衣服。
米又把米煮上之后,转身就要出去。
李姿意连忙让开路,跟着她横穿过小区,那里有个小区里的民办幼儿园,不知道有没有制造,看上去有点像托儿所,一楼大门开着,用简易的栅栏的拦在门口,一堆小孩子在铺着彩色海绵垫的大客厅里尖叫打闹,一个四十多的女人坐在门口玩手机看小视频。
米又进去把一个小孩叫出来,那女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盯自己的手机了。
小孩子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大概是因为眼距有点过宽导致看上去好像智力方面有所欠缺。但看长相应该就是米祖德。
李姿意从助理那里拿了几颗糖给小孩
小孩有点呆滞的上眼神盯着糖,但没接。
米又接过来把纸剥了之后他好像才认出来这是可以吃的。
但放在嘴里吃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哭。
米又松开他的手,就看着他哭。
李姿意想哄了一哄,但一走近小孩子就尖叫起来,她只好退开。
小区里的人似乎是司空见惯,看热闹的都没有,李姿意加助理加米又,三个人就站在那儿看着米祖德嚎叫。
他嚎了好久,又突然停下来了。
李姿意怀疑,刚才是不是因为有自行车经过的时候按了喇叭,他才突然又叫又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