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忽地感觉到宁河长公主的目光看了过来,明明和平日看他的目光也没有什么不同,他却无端觉得头皮发麻,嘴边的话就再也吐不出去。
昌平侯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忙补救道,“韫姐儿实在是不知轻重——”
宁河长公主摆手,“侯爷不必自揽罪责,这件事谁都怪不到。
怪只怪本宫这个孽障不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她妹妹。
说起来都是她父母命苦,死得早,本宫一个人将她拉扯长大,难免疏于管教,倒让她成了这副模样!”
华大姑奶奶听宁河长公主提起了故去的父母,强忍的泪水决堤而出。
华平安也垂下眼,若是祖父和父亲还在,长姐和二姐姐绝不会受此欺辱,祖母也不必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他们姐弟操心奔波。
昌平侯头皮一炸,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华家男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妇,却被他们如此欺辱,传出去,皇上不降罪,世人的口水也能淹死他们。
宋学庄忙也跪了下去,见昌平侯夫人站着不动,忙扯了扯她的裙摆。
昌平侯夫人刚刚被昌平侯吓住了,瞥了昌平侯一眼,不甘不愿跟着跪了下去。
他们这一跪,仆从仆妇们自然不敢站着,刷拉拉跪了一地,看上去蔚为壮观。
孟姜得意朝苏鲤一扬下巴,瞧,还是长公主镇得住场子吧?
苏鲤,“……”
完全不想看到那张得意的脸。
宁河长公主面色淡淡,“侯爷不必行此大礼,本宫没教好孙女儿,实在是对不住侯爷,更经不起侯爷如此大礼。
这就带这个孽障回去,教好后再送到宋府来,免得辱没了她祖父、父亲的英名”。
她说着扶着苏鲤的胳膊往回走,见华大姑奶奶兀自站在那默默流泪,厉声喝道,“还不走?你是非得要人真得烫坏了你的脸,才肯回去好好学规矩?”
华平乐扶着华大姑奶奶跟上,昌平侯忙要拦,孟姜皮笑肉不笑开口,“怎么?
贵府三姑娘拿开水泼华大姑奶奶,侯爷这是又要拦长公主凤驾?果然虎父无犬女啊!”
昌平侯不敢再拦,也知道宁河长公主盛怒之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还不如等她气头过去,再缓缓图之,只得带着昌平侯夫人和宋学庄恭敬将宁河长公主一行送出了府。
……
……
到华府后,苏鲤拉走了还不想走的霍延之和孟姜,华平乐姐弟三人陪着宁河长公主回了椿华堂。
丫鬟奉上了热茶,宁河长公主摆手,“换瓜果来”。
现在一看见茶她就烦!
华大姑奶奶正要说话,外头就通传说宋学庄亲自将菱姐儿送了过来,正在椿华堂外面等着。
宁河长公主扫了华大姑奶奶一眼,沉声吩咐,“安哥儿,将菱姐儿领进来,至于宋学庄,让他回去”。
华平安应着去了,华大姑奶奶更咽叫了声祖母,眼泪又涌了出来。
宁河长公主没理会,肃然看向华平乐,“酒酒,你可知错?”
华平乐起身福了福,沉默。
华大姑奶奶忙也站了起来,急切开口,“祖母,与酒酒无关!”
“你不要说话!”
宁河长公主猛地一敲拐杖,“酒酒,你自己说,你错在哪儿?”
华平乐默了默,开口,“错在抓住茶杯后,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掐死宋学韫。
宋学韫心思狠毒,放在长姐身边迟早是祸患。
我既几句话逼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真面目,就该抓住机会,受伤之后只要乖乖等着祖母来,祖母就有法子逼得昌平侯府将她远嫁。
甚至祖母心狠一点,逼得昌平侯府送她去做姑子也未必不可能。
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差点当场杀了她,有理变成无理,更是害得长姐在婆家无法自处”。
“你还不醒悟!你还不醒悟!”
宁河长公主气得直发抖,“我问问你,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就算你想整治她,甚至杀她,需要你亲自动手?
就算你真的杀了她,甚至你杀了她也没人能拿你怎么样,你又能得什么好?
得个凶残嗜杀的好名声?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我从小就教你,你学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