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树林发生了什么,她们没亲眼所见,不敢妄下定论,周家在村里的地位,她们可得罪不起。
如果造谣生事,传到里正跟前,不会饶过她们,孙婆子不怕,她们不能不怕啊。
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丢不起这个脸。
因而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也不知道这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态,也不想想黄菁菁是什么人,稻源村的刘家多厉害啊,被黄菁菁三言两语骂得夹着屁股走了,孙婆子和黄菁菁几十年邻居,这点意识都没有,待会怕是有得闹了。
竹林砍竹子的孙达听到消息跑回来,见他娘站在门口,右手搓着左手,很是尴尬的进退两难模样,他不由得来气,“娘,您干什么呢,不是让您在家看着吗,跑这边来做什么?”
他爹说过不准他娘出门,就怕他娘闹事,周士武不是好说话的主儿,真得罪人,往后两家还怎么处?
听到孙达唤自己,孙婆子更觉得面上无光,如今家里,人人都嫌弃她,儿媳也瞧不起她,对她诸多使脸色,跟自己欠了钱没还似的,看见孙达,她本来有所犹豫,此刻毫不迟疑的走进了院子,脸上的从容略有些慌张,为自己辩解道,“四娘,我可没乱说,前两天晚上我听着外边有动静,以为有小偷,推开门出来,看见何氏鬼鬼祟祟在小路上张望,不一会儿你家周二就出来了,拉着人到屋侧说话去了,方才两人在树林,青天白日就抱一起去了呢。”
她语速很快,说完见众人瞠目结舌望着自己,砸吧了两下唇,目光闪了闪,又换上一副长辈的口吻,“是婶子思虑不周,这种事不该闹得人尽皆知,婶子想着你们怕是年前要办酒席,想沾个光才开口问你的,结果你竟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婶子也是妇人,感同身受,难免表现得激动了些,对不住啊。”
以退为进,多厉害的招数啊。
周士武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梗着脖子凝视着黄菁菁,“娘,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有啥好值得说的。”黄菁菁训斥了周士武一句,让院外的人都进来,别挡着之后来的客人。
天空飘起了雪花,寒风呼呼的刮在人脸上,黄菁菁不慌不忙的把米久递给周士武,一步一步走向孙婆子,孙婆子心里犯怵,“四娘,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想看看你说谎话是什么嘴脸罢了,其实啊,我也有桩事没说”她冷冷的扬起唇,笑容高深莫测,众人看她的脸色就知有大事发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孙婆子心头涌上不好的感觉,直觉不该问,但她不受控制的接过了话,“什么,什么事。”
“就是前天晚上咯,米久尿湿了褥子,我撤下褥子换掉,听着屋后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有男有女,你猜猜是谁?”黄菁菁眼里淌着讥讽的笑,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孙婆子能说,她也能,况且,她说的不是假话,她确实听到有人在屋后说话,还叫老花出门看过。
孙婆子艰难的吞咽了下,识趣的没有多问,黄菁菁哼了声,转身笑道,“说我家老二和何氏光天化日卿卿我我,不就是想趁机捞点好处吗?老二忙得孩子都给我照顾着,他若胆敢在外乱来,我打断他的腿,你说别让他走我的老路,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以前看不起我这个寡妇,如今又把矛头对准老二,孙婆子,真以为是邻里我就该没有限度的包容你了?当寡妇的时候不该和你们往来连累你们名声,养的儿子你随叫随到,什么脏活累活给他做,没钱的时候离你远些,挣钱了要想着你,菜地种的菜要随便你吃”
说到这,黄菁菁自己笑出了声,“孙婆子,人在做天在看,真以为没报应了,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不就是报应了?”
孙婆子被她的笑闪得身形颤了颤,“你什么意思?”
“我凭本事挣钱,儿子越来越孝顺,你呢,还不照照镜子看看?”黄菁菁不屑一顾,看热闹的人却有些明白过来,孙婆子骂黄寡妇上梁不正下梁歪,但人黄寡妇儿子孝顺,对她是言听计从,日子越来越好,孙婆子呢,家里乱糟糟的,和孙老头离了心,儿子对她又气急败坏的,何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目了然。
况且,细想周士武和何氏的关系,的确有些牵强附会,周家的条件,哪至于找个成过亲的,只要消息放出去,等着嫁进周家的黄花大闺女多的是,周士武脑子傻了才跟何氏那种人搅一起呢,至于两人抱一起,绝对是何氏想先下手为强,跟了周士武过好日子,人群里不知谁问了句何氏的年龄。
一下子,就有人恍然大悟接了句,“原来比周二大啊。”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黄菁菁朝众人道,“知道眼红的人多,我黄寡妇不是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这么多年,能在村里安然无恙活下去,多亏了大家的包容,往后真把路子打开了,不会忘记大家的好的。”
这话无异于告诉大家,以后会帮衬村里人一把,在场的人极为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黄寡妇,你说的什么话,都是一个村的,日子过得好和不好都是凭能耐,你家周二什么人我们还能不清楚,这件事十之□□是被算计了,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
“对啊,文莲婆婆和咱说过了,你家挣了钱,整个村里都能跟着沾光,我家老三说亲,外村听说和你们一个村,对方满意得不得了呢。”
“是啊是啊,我侄女说你家佐料粉蒸出来的肉好吃,说要嫁到村里来呢,都是托你家的福了。”
黄菁菁笑了笑,难得好奇这件事来,认真问了两句,得来众人热情的回应,周家的名声是越来越大了,清源镇周围的村子就没不知道她们家的,赶集说起自己是稻水村的人都觉得脸上闪着光呢。
有些事,大家刻意不在村里说起,出了村,夸起周家是滔滔不绝,人多多少少有些虚荣心,她们羡慕周家人挣了钱,在村里或多或少会议论两句,但到了外边,她们就和周家绑在一条船上了,哪有人揭自己短的,故而,在外说的都是周家的好话。
众人热络的唠着嗑,把孙婆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见状,孙达大步上前,拽着孙婆子朝外跑,言语尽是祈求,“娘,您就别闹事了,马家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哪。”
何氏站在院外,捂着领口,风将她的身形吹得分外单薄,孙达于心不忍,都是可怜人,黄三娘委实过分了,“这事我娘做的不地道,我和我爹说,你回去吧。”
何氏还有两个闺女要养,人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否则哪儿会跟着来村里,黄三娘的做法太过令人寒心。
何氏眼睛红红的,哽咽的道了声谢谢,孙达说不用,见人走出去两步远,他喊了声,“凡事,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吧,人不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要自己为自己考虑。”
孙婆子脑子里想起黄菁菁说的话,面色微变,“达子,你和她”
“娘,您就别问了,还嫌事情不够乱呢。”孙达拉着孙婆子,脸上有些不耐烦。
孙婆子撇了撇嘴,“我还不是怕你被人骗了,那种人如何配得上你,对了,你老实说,前天晚上谁去东边了?”
那一家子都是寡妇,名声不好,她说过不准和她们走太近了,晚上去那边,不是有鬼是什么,她细细想了想,想起不知怎么说到孙达给黄三娘挑水的事儿,孙老头被她气得出门转悠,好像很晚才回来,结合黄菁菁说的,她脸色煞白,捶胸顿足道,“好你个孙老头,一大把年纪了不知羞”
甩开孙达的手,气冲冲回去质问孙老头了,奈何孙老头在竹林干活,屋里没人,孙婆子生了会闷气,门头去了竹林,两口子在竹林一番闹腾又是后话。
周家院子里,黄菁菁听大家称赞自己,脸上有些害臊,东拉西扯闲聊了会儿,瞅着雪有大的趋势,起身道,“真是感谢各位了,下雪了,我急着回去,改日再和大家聊啊。”她主要是担心佐料粉有问题,见周士武和周士仁态度认真,心知自己多虑了。
周士武把米久背在自己身上,扶着黄菁菁往回走,雪不大,周士武走得很慢,又说起自己和何氏的事儿,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娘还不相信你,孙婆子怕是和人早有预谋,眼下家里人人都好好的,也就你没个媳妇,不攻击你攻击谁,大家都是明白人,且等着看吧,孙婆子日子不好过呢。”自身不正,谁肯听她的话?孙家孙老头子还在,那可是个是非曲直心思通透的人,他在,就不会由着孙婆子作妖。
周士武点了点头,心头有些感动,“娘,我以前是不是很令您头疼?”
“以前的事儿还想它做什么,一辈子这么长,总要往前看。”黄菁菁不愿意提及过去,岔开了话题,“二两好些了没。”
“让他回去睡觉了,村里还有些老把式,我找他们编竹篮子,生意好,竹篮子用得多,我想着花钱买,娘觉得如何?”
黄菁菁不反对,道,“生意的事儿我又不懂,你和老三看着办就是了,我就在家给你们数钱就是了。”
周士武知道他娘是想让他们出头,他们去村里买竹篮子,人家就会记着他们的好,很多事,他娘从来不会说,所有的关心都掩饰在每一句话的背后,周士武又道,“来家里的客人买的多,周围村子我和三弟去不了,我想着,让吉瑞兄弟和三弟妹大哥去卖,我们给他们工钱就是了,村里人买得少,但说起来也是生意,大生意和小生意,一起做,您觉得怎么样?”
这件事黄菁菁倒是没想过,能问着路找来周家的,多是镇上或者离得不远的,真离得远了,哪愿意冒着风雪走这么远,就为了买一碗佐料粉,她想了想,道,“吉瑞和刘大恐怕不敢接,你们给他们工钱,不若直接便宜些卖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卖,挣多少算他们自己的。”
给他们工钱,路上万一出了事又或者遇着抢匪算谁的,这么大的风险,两人不敢接,不如便宜些卖给他们,让他们自己背去卖。
周士武眼神一亮,“还是娘想的周到,这样子的话,咱还是挣了那些村子的钱。”
“嗯,你好好琢磨琢磨,最好不抢咱的生意,他们自己又能挣到钱。”不用抛头露面挣钱是最轻松的,周士武心思聪慧,一定会想到万全的法子,她倒是不用太操心,想起一桩事,和提醒周士武道,“今日有外村的厨子来买佐料粉,老三没卖,吉瑞和刘大真要自己卖的话,你和他们说,别卖给厨子。”
周士仁难得硬气一回,她当娘的自然要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