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楼梯上去,停在敞开的房间门口。我没有刻意掩饰脚步声,里德尔坐在窗边,回头看见了我,于是把身子转正了过来。
“坐?”
我站在原地没动。
“昨天怎么回事?”我问。
“没什么。”
“没什么?”
他波澜不惊地看着一脸不相信的我,一只手还在桌子上摆弄着什么瓶盖。
寂静的气氛并没有让我感到不适,我在等他说话,他不出声我就可以一直沉默。
“一不小心喊了你的名字,这个解释满意吗?”
我愣了几秒,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不管从表情还是动作,他都让我觉得这句话完全不是认真地在解释。
“你受伤了?”我不打算在上一个话题多做停留。
“没有。”
我扫了一眼他的手,的确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然而我注意到了他眼睛里的血丝。我想我大概猜到了什么。
“是因为魂器,对么?”
他敲桌子的手顿了一下。
“你不用警惕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对这有这么深的执念,所有违背常理的事一定会有相应代价的,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一样笑了起来:“在我决定这么做的一开始我就把代价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了。我只需要结果,无所谓过程。”
“你体会过在自己的世界游刃有余的感觉吗?不可抗拒,不可毁灭。活在阴暗里祈祷命运宽恕的应该是那些卑微愚蠢的人,而不是我。”他说着,唯有这时他的眼睛里才闪着炽热的火光,我突然意识到了他冷漠的外壳下压抑着多么坚定和热烈的追求,“凭什么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切?这种感觉真的糟透了。”
他顿了一下,淡淡地说:“我看见了最完美的结果,我也能做到。”
我微不可查地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在火车上的那个梦:“你知道吗?我看到了一个和现实截然不同的故事。故事里的男孩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不算幸福,但很完整。他仍旧高傲又孤独,但他平平淡淡地度过了一生。”
“我会为他感到遗憾。”他深灰色的眼睛直直地和我对视着,可我在那里挖掘不到一丝多余的情绪,“平淡是最没有意义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他说完这些,我的心情突然就像无风的水面一样静了下来。
“那就这样吧。”我说。我走到里德尔前面,第一次主动地轻轻拉过他的手,我看见他的眼中掠过刹那的诧异,而后随着垂下的眼帘隐匿踪迹。
等到微弱的白光消散,我松开了手。
我打算离开,但在离开之前,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最后一个问题。”我的语气很轻松,“当初你想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什么?”
他微微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一瞬间我冒出了一种念头——为什么曾经的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话,这时候却连简简单单的爱都说不出口,哪怕是欺骗。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
我下了楼,穿过大厅,迈出了里德尔府的门。
许久,我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远处矗立的宅邸和上方灰色的天空,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