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中)

“第一次你来这里的时候,说要我提防白天的你。是否就意味着,那并不是现在的你?”

“……是的。”

“那白天是谁?”

“「前辈」。”我顿了一下,又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我,大概也不是我。白天所有记忆我都没有,晚上清醒后的记忆,也只有很短的一部分。”

“……”

“大多数时间,我就在一个迷宫里。无法到达我想要去的中心……”

“现在本丸的情况你知道吗?”

“现在?”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认定没有成功吗?”

“关于这个,你记得多少?”

“……我记得,我把资料交给了清光,清光说他会把这些搬到书房……”我的记忆有些模糊,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不否这么做了,“抱歉……后面的,我不知道。”

“资料被撕成碎片了,推测是晚上发生的。”三日月宗近平静地说。

“晚上……?”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抱歉,是我做的。”

“……”

“每天晚上,当我陷入沉睡,就会和「前辈」厮杀。如果无法杀掉「前辈」,我就会被「前辈」杀掉。我记得那天晚上……被我杀掉的「前辈」身体,变成了书页……抱歉……”

“听加州清光说,他已经把粘好的资料拿给你了,你说要重新做一份。”

“……「我」大概会烧了吧。”

“这样一来,本丸就会陷入永远的孤立状态,比大侵寇时候还要糟糕,无法远征,无法出阵。”

“……那我现在去看看。”我站起身,就要离开。

“时间够了吗?”三日月宗近问。

“不知道……但是,不去做……本丸就会……”

“冷静下来。”

我低下了头:“抱歉……”

“嘛,简单来说,有两件事不得不做。本丸认定和迷宫,可惜,这两件事,都必须由现在的你来做。”

都必须由现在的我来做?既然这样,那有没有谁能代替我……

“三日月宗近大人。”我猛地抬起了头,“只要远离了这里,就能处理了。如果是他们的话……文书资料或许可以重新上交。”

就在我想要接着说下去,耳边传来了脚步声,房间的模样在我眼前重叠起来。

“抱歉。请您把我的话说给狐之助,现在的我,必须走了。”

顾不上再说别的,我扔下了太刀,夺门而出。

夜色入目,现实和虚幻在不断地交错,仿若受惊的野兽,失去了巢穴的安全感,我拼命地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即便是疲惫充斥着全身,我也不得不奋力跑。

我一边想,一边注意着身后的脚步声。现实的黑夜被灰白的光亮挤压着。在黑夜失去它最后一丝色彩时,我的手碰到了自己房间的拉门——

-

时之政府的图书馆最顶层,九层的休息平台,木质桌子上,放满了两叠层高的关于管理审神者的法律相关书籍,一文字则宗则埋头在两叠书的中间,似乎是在非常努力地查询什么。

如果能回到一个月前,他一定要留下那个坚持回去的少女。

那位曾是检察官,帮助过琉璃的男人,现在作为政府的权力代表,已经和从前恩断义绝。现在的男人,只追求他自己的理想。然而,大侵寇带来的损伤,不可能在短时间恢复。本部也好,各个本丸也罢。正是有这样的借口,对那个异常的本丸,置之不理也是能得到多数人的理解。

「一文字则宗,你来得正好。坏消息、好消息,先听哪个?」

那天,虽然是照例来到白色老鼠那里喝咖啡,但那个戴着眼镜的、原政府独立力量的研究人员,神色却没往常那样轻松。

「发生了什么?」

「我这段时间一直窝在这里,偶然有兴趣研究了一下从那只幼崽身上得到的血液。药物的浓度高得吓人——说实话,你那个时候向我要的六剂药物,是不是给了那个小怪物?」

一文字则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感性的人。如果她最后把那些也注入,我非常肯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疯掉。」

「疯掉……」

「无论她现在看见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奇怪。总之,她承受不了那些东西。人类的身躯无法承受那些,虽然已经是一颗成熟的“大脑”,但她仍然是幼崽。这只是坏消息的一部分。刚刚我接到了山姥切长义的消息,他说幼崽的本丸已经无法联系上了。不,准确来说,是那座本丸自动脱离了本就和政府系统脆弱的根须,完全处于了孤立状态。」

一文字则宗深呼了一口气。

「……好消息呢?」

「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白色老鼠顿了一下,「山姥切长义现在还不知道你从我这里拿了药剂的事,事情还没有糟糕到——」

然而,白色老鼠像是被食物狠狠地噎住了。就在门口,那里站着低着头的山姥切长义。

一文字则宗没有回头,他知道现在的情况究竟有多么糟糕。就算本丸重新回到了政府的系统中,审神者也会立刻被革职。

谁都不会想要一个疯子保护历史。

……少女的生命终点,一文字则宗似乎现在就能看到。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文字则宗问。

「刀剑男士的敌人是时间溯行军,那审神者呢?一直都被视为工具的审神者,最大的敌人不就是自己吗?这是她一个人的战斗,谁都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