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背叛了你。」那位大人这样告诉我,「那个人既没有向你袒露事实,又想拉着你一起踏入深渊。」
「……」
……没错。
那些自称是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发现了前辈是因毒而死,而那天幸存下来的刀剑男子,全部指证了我是最后见过前辈的人。
「大人也觉得,前辈是那种人吗?」
「审神者。你对这个称呼了解多少?」
「……将刀剑唤醒之人。前辈这样说过。」
我感到那位大人停顿了一下。
「那些刀剑男子都是历史上的名刀,是付丧神……是古物。」
「没错。所以,政府对你的怀疑,要大于他们。那孩子为逃避自己的罪罚,混乱了时空,时间溯行军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为此,政府这边还不得不派遣其他审神者过去应对。」
「……」
「历史。那孩子的本丸里那么多书,你读过吗?那些一条条写在书上的历史,无论是由史籍论证着,还是因为文物出土而得到应证,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时间溯行军的出现,会改变原本既定的历史。那孩子不仅是杀害自己亲人这样简单的罪名,还可能背负着改变历史的罪名。这样的人,你也要信任吗?」
前辈……
已经死了。
那天拿到画本后,并没有直接看。不过,那上面,应该有前辈的忏悔吧。可事到如今,那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抱歉。我什么都没有做,在你们告诉我这些之前,我仅仅知道前辈是前辈。」
「这就是那个孩子的高明之处。所有、所有的计划和心思,从来不会表现出来。那样的演技,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从来都不会吗……
可是,前辈那时的不安,那时的犹豫,那时的……
原来如此。
是悲伤啊。
那种我一直不明白的……无时无刻不环绕自己的……是悲伤吗?
「前辈对我很好,前辈也从没有说过,关于从前的事。虽然如此,前辈却有在悲伤。前辈已经死了,您口中的审神者们也已经采取措施去补救了,不停地询问我,是希望我承认,我就是杀害前辈的凶手吗?那些人/他们从一开始就默认了前辈……是绝对不会悔改的人吗?默认了那些刀剑男子,忠诚性一定可靠吗?大人,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那位大人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深呼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你们要怎样处置我都可以,但前辈并不是不会悔改之人。」
「……我知道了。」
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了。
-
“啊啊,你知道这种事并不好办。”门外传来了陌生的声音,但并不是那些刀剑男子之一,“虽说成为审神者确实对我们有利,但审神者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成为。”
“那孩子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我也向您保证,她在的本丸,绝对不会出现像之前一样的任何情况。”那位大人的声音,无论何时听上去都非常温和。
“闲话到此为止。作为审神者,最重要的还是灵力,其他都是次要。”
那个陌生声音随着脚步声变近了,然后是我熟悉的开锁声。
进来的是个陌生男人,他在见到我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表情显得惊恐万分,随后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位大人。
“见了她,您觉得如何?灵力是否达标?”
“你这家伙疯了吗?工具和怪物都都分不清了吗?!”男人大声叫唤起来。
“她是工具。”那位大人如此回答。
“哼,谁相信这种事?那女人本来也就是个怪物,工具?你也不怕反过来被利用。”
“不信的话,可以试试,但请适度,弄坏了可就当不了审神者了。”
陌生男人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走了过来,嘴里小声嘀咕:“那群家伙怎么回事……看上去就像人偶一样……”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命令着说:“喂,站起来。”
「……虽然会很辛苦,但只有这样,你才能离开这里。」那位大人说。
我听话地站了起来。
“你这家伙该不会和那女人一样已经停止生长了吧?”男人上下打量着我。
“……”
“还不会说话吗?”男人挑了挑眉看向那位大人。
“语言没什么障碍。”
“啧。”男人嫌弃着,“你多大了?”
“十二。”
“十二。”男人一边说,一边提起了我的衣领,“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轻飘飘的,和猫一样。顺便一提,我可是最讨厌猫了。算了,狐之助我已经带到了,还有事,走了。”
男人将我提起,冷不丁地松了手,然后离开了。那位大人看了我一眼,也随着男人离开了。
虽说手脚都有些僵硬,但也不至于站不起来。那个男人松手后跌在地上的一瞬间确实挺疼,但稍微忍耐一会,疼痛也就那样了。
站起来之后,我才看到长义大人伸着手站在自己面前。
我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他。自那天他生气地离开后,我好像觉得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长义大人……”
我开口想要和他道歉,但被他抱住了。
和前辈一样……
“抱歉,让您担心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
“没关系的,长义大人是担心我才会那样说。”
“……”
“长义大人……也是那些刀剑男子之一吧?”
“……是。”
“我看过很多刀剑男子的历史,那些长到我无法想象的岁月里,正如您经历的那些一般。我只是您漫长时间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为何您会如此在意我?”
-
到达自己那座所谓的本丸时,雪下得很大。长义大人陪着我一路都没有说话,那只明黄色的小狐狸趴在我的怀里睡得很香。
“抱歉。当时找到的时候,只找到了这个。”长义大人临别时候,才将那个我眼熟的画本拿出来,“其他的东西,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时间溯行军到的那天,那座本丸就已经不在了。”
双手接过画本,然后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长义大人停在原地,我也不曾直起腰来。
「老实说,我还是很担心你的。」前辈如此说。
「为什么?」
「心思太单纯的人,往往容易忽视自己。」
「?」
「总之,不要变成我这样的人就行了。不过,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吧?被伤害了的话,只会自我反省。一想到今后你会是这样度过……真是悲惨呢。」
「悲惨……?前辈是这样觉得吗?」
「……」
「我觉得很好。至少,别人不会被自己伤害到,不是吗?」
那个时候,前辈确实哭了。抱着我,趴在我的肩膀上,哭得像小孩子一样。虽然前辈很重,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前辈趴着。
前辈并非冷酷之人,前辈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犯下的过错。
虽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也是后来知道前辈的从前,但……我也懊悔过自己为什么不试着去问问前辈。
或许那个时候,自己能够阻止前辈结束自己。
都太晚了。
怀中的小狐狸醒了过来,长义大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啊,审神者大人,这里就是我们的本丸啦!”小狐狸即狐之助,它仰头看着门口,指着房子说。
手中的画本因为灼烧,封面已经面目全非了。
打开来看的第一页,就是那个时候前辈给我看的那张画。
那是樱花飘落的夜晚……
但……现在是飘雪的冬季。
前辈也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