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第三部份的叙述,仍然将照这个方式进行,因为若单是叙述看到的画面,是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毕竟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七、八十年,而且,绝不是我们现代人所能了解的一个时空背景。更重要的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所发生的一切,都被重重神秘原始野蛮的黑幕罩著,不作说明,难以明白。
三、大厮杀(下)
眼球跌出了眼眶的那个人,身子陡然挣了一挣,仆向前,和另一个几乎被利刃自胯下从中剖开的那个人,身子相碰,两个人一起倒下去,可是身子又各自被他们手中的刀所阻,未能完全倾跌,于是,以一种怪异之极的姿态斜倾著。
鲜血已完全离开了它应该循环的轨迹,向外急不及待地喷冒著,看来有一股挣脱了轨迹的疯狂。
石台上还在活动的人已不多了,这时,已根本分不清三方面各剩下多少人。
大约还有八九个人,正在飞快地闪动,脚踏在残断的肢体上,手中的利刃,霍霍地挥动著,杀伤他人,也保护自己。
天上本来有团团云块,这时都散了开去,冷冷的下弦月,和著闪耀的星光,使得石台上的厮杀,看起来更是露骨,利刃和利刃相碰的机会多了起来──这是很自然的,因为人少了,碰到人体的机会自然也少了。
他们绝无法分辨自己人和敌人,就算平时再熟悉的熟人,这时一定也无法认得出对方是什么人来。谁能认得出从额到颊,有一道裂口,正在冒血的一个人是谁?谁又能认出一个头皮被削去了一大半,血珠子在他的头脸上不断洒落的人是谁?谁又能认出一个面上肌肉全都变成扭曲的人是谁?
而事实上,他们也根本不需要认出谁是谁来,参加这场大厮杀的六十个人,心中都知道:厮杀的结果,活下来的只能是一个人。
谁叫他们是“金子来”?“金子来”参加一场有六十分之一生存机会的厮杀,已经算是极好的情形了,还能期望什么?
被削去头皮的那个,一定是刀术虽精,但是疏于防范头部,或是太急于进攻他人,陡然之间,电击也似的光芒一闪,他的头颅的整个上半部不见了,在那时候,他张大了口,居然还有一下惨叫声发出来。
是的,人体的发声器官是口部和喉部,他又不是整个头颅被刀削去,也不是被割破了喉管,当他的生命还有那么十分之一秒的存在时,他自然可以发出叫声来。
那是什么样的一下叫声?听了之后,叫人全身的血液,都会凝结,叫声真的不到十分之一秒,他整个人冲向前,冲出了石台,仆跌下来,跌在三个正在石台边观看著大厮杀的人的面前。
在石台旁观看著厮杀的,一共是十一个人,除了三个一组的三组之外,便是那一胖一瘦的两个老者。十一个人盯著台上,神情反映,甚至及不上在观看一场演出,全是一副漠然。
那头被削去了一半的人,倒在三个人面前,三个人甚至不低头看一看,那人居然还撑起了一下身子,自他半边头上,冒出一大团又红又白的东西来,然后,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来,就再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那三个人中的一个,才陡然一抬腿,踢向那人的身子,这一脚的力气好大,把那人的尸体,踢得直飞了起来,跌进了江中,湍急的江水,立时将尸体卷走,翻翻滚滚,不知卷向何处去了。只有江滩上的不少鹅卵石,染著他的血迹。
(那些石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变成赭红色?)
而到了这时候,石台上还站立著的人,只有三个了。
这三个人一面挥动著手中的长刃,一面在石台上游走著,行动快得根本叫人看不清,只看到他们手上的刀,发出闪耀的光芒。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在石台上的残碎的肢体,在一面迅疾的奔走间,踢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