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

吩咐拿银子前来的苏培盛:“去找你们九爷和十四爷,将案子大体说一说,告诉他们,明天施世纶大堂审讯。”

苏培盛同情皇庄里庄户们的遭遇,可更担忧自家爷,挪了脚又壮大胆子回来:“爷,京畿地区,八大皇庄,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事情,爷,……。”那可是皇庄啊,皇上的庄子。

四爷一挑眉,气恼道:“要你去,你就去。出来这样的事情,爷能不管?”

苏培盛眼圈儿一红,恼怒地看一眼施世纶,跑走了。

施世纶也提着心啊。

“四爷,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啊,有您在,下面的大小官儿们多少都受到震慑,四爷,……”

他待要继续劝说,手法缓和缓和。可是四爷一转头,那目光里的凝重,吓得他一肚子话堵在嗓子眼。

四爷:“将顺天府所有积压的案子都整理一遍,凡事有关皇家宗室的,都分出来。”顿了顿,瞧着他惊吓的模样,嘱咐道:“今天白天时间不够,通宵。明儿审讯完皇庄的案子,继续审。爷倒是要看看,皇家宗室里头,到底有多少事儿!”

站起来,吩咐傅鼐等亲卫:“跟着爷,去刑部。”

抬脚就走了。

后天跟着十多天侍卫们,脚步声一阵响起,铿锵有力,不一会儿听不见了。

施世纶的一个师爷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冒头,连滚带爬地进来正堂,瞅着老爷还没回神,摇着他的胳膊哭道:“老爷,老爷,您快去阻止四爷啊,四爷这是要翻天啊。四爷可不能倒下啊。我们有事一件一件地慢慢来啊,……”

“哭什么那!”施世纶被他摇的没站稳,一个踉跄,嘴歪眼斜的脸上却是一脸的笑儿。“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肆意疯狂。幕僚被吓傻了,结巴道:“老爷……老爷……我,我去找太,太医……”

“老爷好得很!”施世纶笑声一顿,目光炯炯地看着老师爷,一张身在官场被消磨得棱角殆尽的面孔,依稀可见是他站在战舰甲板上,迎着风浪和炮火跟着将士们攻打澎湖的时候,意气风发。

“四爷要大干一场,我们要做好我们这一部分。”施世纶面容严肃到肃穆,望着皇宫的方向一抱拳:“身为臣子!这才是身为臣子该做的事情!皇上调我做顺天府尹,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这个!”

眼睛下垂,望着吓得浑身哆嗦的老师爷,安慰道:“你放心。四爷要只是办这一个案子,才是真正的危险。四爷将顺天府尹、刑部、大理寺、凡有关皇家宗室的案子都办了,都得罪了,才是安全。”

师爷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神一放松,浑浊的老泪吧嗒吧嗒。

施世纶等他哭一会儿,一瞪眼:“还不快去分拣案件?你这把老骨头熬个通宵受得住吗?”

“受得住受得住。老爷,我也是老当益壮那。”师爷哭着,一步一晃地离开了。

施世纶望着他的身影,刚刚的意气风发都没了,轻轻一叹,宛若雪花融化无声无息。

打仗多简单啊,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快意恩仇。

一个小厮端着铜盆进来,他自己上前一步,在温水里绞着毛巾,擦擦脸,再睁开眼,一片清明。

思及自己在门头沟,被饽饽姑娘的假炸药吓趴下,不由地摇头失笑。

“圣人说三省吾身,果然至理名言。人呀,不知不觉的,就随着环境变了,自己还优越感十足地以为是朵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嘿!”

他笑了两声,心情完全平复下来,吩咐小厮:“去告诉你们夫人,老爷今晚上要通宵,要她给衙门整治几桌上好的夜宵送来。”

小厮刚还奇怪老爷是不是哭了,一听有夜宵吃了,顿时喜不自胜:“老爷刚是不是难过要熬通宵?老爷别怕,我这就回府去。”

说着话,端着铜盆就兴冲冲地跑了。

施世纶:“……”

果然傻人有傻福。

施世纶领着顺天府衙门所有的,师爷、文书、小吏,只要是识字的衙役们,一起在仓库里分拣着发霉落灰的案件,蹲着、站着的,一个个被霉味和灰尘呛的蒙着脸捂住口鼻,眼睛上都戴着大墨镜,身体的劳累倒是顾不上了。

苏培盛到了工部衙门,打听到九阿哥在木作处的院子,骑着自行车直直地闯进来,看见九阿哥的身影,车子一扔,小跑冲过来。

胤禟正在和匠人们商议京畿地区营建学院,学院门头上的花纹用什么木头,因为身边的匠人拉了他的胳膊一下,惊呼一声:“苏管事来了!”一抬头,被苏培盛白生生的脸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不是四哥出了什么事情?”说着话,黑胖脸完全沉了下来。

胤禟以为,有哪个兄弟为了拉拢四哥,对四哥出手了。

苏培盛愤怒担忧害怕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缓和一点点,瞧着九爷眼里真实的关心,一把拉着九爷到一边僻静地方,一颗大槐树下,瞧着四周都没人,趴着他的耳朵,小小声言道:“九爷,我们爷要奴才来,告诉你一个案子。通州皇庄庄头王勇,被人告发贪污巨大,侵占庄户妻女,克扣庄户种子,还杀了两个去告状的庄户。”

胤禟听得呆住。

“王勇是谁?和四哥有关系?是不是有人拿这件事要挟四哥?”

合计着您早就忘记人庄头的名字了!苏培盛一眨眼,一琢磨,脸上带出来几分明白的恼怒,怒声道:“九爷,您忘记了,就是那个,曾经给您和十四爷大约‘三万两’银子的孝敬,在账本上记账‘十万两’的那个?”

晴天霹雳!

三和九清晰地落在胤禟的耳朵里,胤禟登时勃然大怒!

“奶奶个腿儿,他敢!他敢!”胤禟真动了火气,重重地喘着粗气,眉眼都是杀气。

他的认知里,自己吃肉下面的庄头要喝汤,他以为自己和十四弟拿了三万,那庄头顶多拿一万差不多了。反正是皇庄的银子嘛,现在是皇父的,将来是太子的,反正不是自己的。有机会,该拿就拿。

十万!

十万!

“爷的银子!”胤禟一句话嘶吼出来,眼珠子都红了。他一贯精明的性子,哪里吃过这样的哑巴亏?他还不能嚷嚷开了!怒气攻心,一跺靴子,一转头,狰狞着脸对苏培盛道:“去告诉施世纶,要他明天开堂审案,九爷送他一份大礼!”

“哎,九爷您放心。”

苏培盛转身就跑,胤禟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红涨着脸,羞愧又着急的:“在四哥面前,好好说说。九爷一定要那个王勇变王八!”

“九爷,您放心。我们爷也生气那。”发现这话不对,九阿哥更害怕了。苏培盛立即笑得灿烂。“九爷,我们爷说,他知道您和十四爷年轻不知道里头的门道。爷也生气庄头胆大的要造反那。”

胤禟狠狠地松一口气。

重重地拍拍苏培盛的肩膀。

“九爷,奴才要去找十四爷,奴才先走了。”苏培盛又打了一声招呼,转身跑走了。

胤禟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神,庆幸于四哥的理解,又羞愧于自己枉自精明算计银子。又感动于四哥到底是四哥护着自己,这要是给太子的人知道了,一嘴巴告到老父亲的面前,自己保不准要被老父亲打板子……一时心情特别复杂。

可这个时候也不能光愤怒伤心了,一想起那庄头王勇胆敢如此欺负自己,胤禟那火气“腾”地冒出来。和管事说一声:“爷有急事要出城一趟,你们先商议着。”转身就走了,杀气腾腾的。

看得管事和匠人们都害怕不已,担心是不是出来什么事情了。

胤禟骑马带齐了上百侍卫们,一路狂奔去通州。

另一头,苏培盛骑车赶到八爷府上,说要找十四爷。一屋子正在喝茶吸水烟的文人们齐齐愣住。八爷的小厮王柱儿对八爷和十四爷道:“爷、十四爷,苏管事看着有急事。”

十四阿哥胤禵吓得脸一白,发现不对劲,立即搓搓脸变回来。

胤禵以为是他和八哥搅合在一起,被四哥发现了,要苏培盛唤他去训话,除了心虚害怕以外更有气恼和不甘。

八爷也吓了一跳:四哥来抓十四弟?他到底不同于胤禵一个毛头小子,咳嗽一声稳住了,问道:“苏管事从哪里来?”

“苏管事说,他从顺天府衙门。”王柱儿也奇怪。衙门里能有什么事情要找十四爷?

八爷一听却是放了心,压住心里的一抹得意,对同样迷糊的胤禵理解地笑道:“顺天府衙门在清理一些案件,牵扯到一些人,四哥的脾气你也知道,可能是牵扯到十四弟的门下,顺天府不敢来找,我们的四哥生气了。”

胤禵嘴巴张大又张大,反应过来,气得鼻子都歪了。

别人的亲哥发现弟弟下面出来事情,捂住还来不及那!也就他这个亲哥,能按住了他去处理案件!可能怎么办这是亲哥!

“八哥,诸位,你们继续说话,我去看看。”胤禵深呼吸一口一抹脸,压住了火气猛地一起身,王柱儿伺候他穿上披风戴上帽子,他黑着脸大步走来外间见苏培盛。没有看见身后他的八哥眼睛一眯的快乐。

这是亲哥!

这是亲哥!

胤禵不停地告诉自己,还是在见到苏培盛的一瞬间,火气“腾”地冒出来。

“说!”

苏培盛打小儿看着皇家兄弟们长大,对于他们的性子摸的门儿清,当下就规规矩矩地打千儿行礼:“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起来,快说!”胤禵很不耐烦,但脸色缓和了很多:这是四哥的奴才,这是八哥的府上,他要给四哥面子。

苏培盛微微弯腰,仰着一脸谄媚的笑儿,撇着屋里的其他下人。

“你们都退下。”胤禵吩咐一声,再一个深呼吸缓和表情。亲哥,亲哥,能怎么办?

苏培盛瞧着退下去的小厮丫鬟们,眼里一抹欢喜闪过,亲近地凑上前,趴在十四爷的耳朵边儿,悄悄道:“十四爷,我们爷要奴才来,告诉十四爷一桩案件。通州皇庄庄头王勇,贪污巨大,侵占庄户妻女,还克扣内务府发放的种子用具,庄户们去告状,他还杀了两个人那。”

胤禵心神一震:杀人的案子怪不得四哥生气。可他随即怒声道:

“王勇是谁?和爷有关系?是不是有人拿这件事去四哥面前告爷的状?”胤禵的第一反应,是老十三。老十三前两天还和他吵了一架!

合计着您也早就忘记人庄头的名字了!苏培盛立即一变脸,似乎因为他的问题惊讶着,又是感同身受地生气,继续亲近地小声道:“十四爷,没有人去和我家爷告状。就是那个,在您管着皇庄一段时间的时候,一个劲地巴结您的庄头王勇?”

“王勇怎么了?他杀了人和爷有什么关系?”胤禵还是不明白。

“十四爷”苏培盛一脸的愤怒:“十四爷您不知道,他杀了人,还污蔑到十四爷的头上,说他是十四爷的人。我家爷和施大人一直说十四爷不可能有这样的门人,可是那王勇一口咬定了,顺天府衙门不敢拿人啊。我家爷就要奴才来问问。”

兜头一个棍子打在胤禵的头上,要他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