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

“托合齐当着汗阿玛的面儿颠倒黑白。”胤祥眉头紧皱。“四哥,我很担心……。托合齐是九门提督。”胤祥担心老父亲的安全。

“不用担心。”四爷看得明白,再换一个九门提督,也极有可能被太子拉拢。“托合齐出身低资历低,他暂时无法完全掌控九门,目前是最好的人选。”

??

胤祥和胤禵对视一眼,四哥说话越来越要他们听不懂了。

四爷微笑:“自己想。”

!!!

静默中,灯花“噼里啪啦”地响了一声。四爷拿小剪刀剪去一点点,挑着灯火明亮几分,又在茶桌下的小抽屉里拿出来一盒香片,给靠墙的立式小香炉添上一片,手持小刷子轻轻地刷着香灰,刷到渣斗里。

胤祥看着四哥的动作,闻着袅袅燃烧的醇厚沉香味道,有几分想明白了:托合齐暂时无法完全掌控九门,那就是太子暂时不能完全掌控九门,老父亲就没有被逼宫的危险。换一个比托合齐精明身份高的,万一再被太子拉拢,那才是危险。

胤禵模糊明白几分:托合齐还没有完全掌控九门,太子的势力还不算太大。

四爷去里间净了手,回来,面对两个弟弟静默的等候,明晃晃地暗示“四哥我们想明白,下一步做什么”,心里好笑又无奈,躺到茶几边的躺椅上,目光幽幽盯着面前摇曳的昏黄烛火,良久,沉吟道:“我曾经和八弟承诺,一定要帮八弟讨回来公道。八弟因为帮助我,……”右手下意识地转着菩提佛珠。“十三弟、十四弟,这件事,你们不要再跟进。”

“四哥!”胤禵气得蹦起来,跺着脚怒吼:“都到这样了,我们还怕什么?”

胤祥倒是稳重许多,看着四哥平静惫懒的俊脸,摸着下巴略加思索,猛地想起来弘晖问四哥的那句“有点大胆……”八哥说“要去请罪……”一抬头,试探地问:“四哥,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四哥!”又是胤禵先着急。“四哥,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四爷气笑了,一挑俊秀的眉毛:“你们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快去休息。”

“不要!”胤禵执着:“四哥你快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对。四哥,其他的,我们现在就要知道,和这件事有关的。”胤祥也固执。

“目前我也不能确定。明天先进宫,进宫回来再看。”四爷脸一板,撵人。“你们福晋都给送来衣服了,你们的院子的炕也烧好了,都回去休息。”

胤祥胤禵:“!!!”

“哼!”

“哼!”

起身,跺着脚一步一步重重地离开了。孩子气地闹脾气。

四爷:“……”

抬手按按眉心,将所有的事情都在心里过滤一遍,四爷此刻只担心老父亲的身体情况。

他身体放松下来,靠在躺椅上,慢慢地摇着,醉意和困意上来,不一会儿迷糊起来,一直到一阵脚步声,轮椅的骨碌声响起。

四爷微微睁开眼,看见他们都来了,失笑。

“你们睡的好好的,怎么都起来了?”

“奴才担心爷。”苏培盛面容严肃。

“如意楼美的好像仙宫,睡不着。”邬思道哈哈笑。

“估摸着两位小爷去睡觉了,来看看四爷。要喝酒吗?”邬思道举起来手里抱着的酒坛子。

“爷,可有要吩咐的事情?”苏培盛直觉有事情。

四爷看向给邬思道推着轮椅的苏培盛,苏培盛回道:“爷,其他的人都安置好了,都睡了。隆科多和年羹饶在如意斋二楼喝酒,下酒菜也送去了。”

点点头,四爷用下巴示意他们都坐下来:“是厨房看看,还有奶汤、莲子汤、丸子汤端来。看有什么卤肉一类的,给隆科多和年羹尧送去。”

“哎。”

苏培盛推着邬思道到茶几边,转身下去了。邬思道地率先坐下来,一拍酒坛子上的封泥。问道:“四爷可是担心皇上?”

“正是。汗阿玛,年纪大了,……”四爷愁上眉头,轻轻一叹宛若冬夜里慢慢起来的雾气清浅不可闻。

邬思道宛若他肚子里的蛔虫。

“四爷,皇上是英明之主。继承人的事情一天没有定下来,他不会容许自己陷在伤心里。他一定会好生保养自己。”

“邬先生,你有所不知,……”皇父和皇太子连着血肉的情感,四爷即使知道,也做不了什么。摇摇头,接过来他的酒坛子,倒一半在一个银酒壶里,重新封好封泥,将银酒壶拿到外间放在铜盆里,铜盆加一层热水放在火炉里温着。

因为孩子们有时在这里学习玩耍,长辈们要时刻看着,里外间的屏风撤掉了,邬思道看见他一连贯的动作,心里一暖。

四爷每每一个随意的动作,一个随口的嘱咐,都要人心里暖烘烘的,好比刚刚吩咐人给隆科多和年羹尧送卤肉,隆科多和年羹尧胃口好,晚上大口吃肉最是痛快。

偏四爷自己认为应该的,身为天家贵胄,一点没有自己做这些小事的纡尊降贵。反倒是他们每次都不适应。

邬思道轻轻一眨眼,问回来的四爷:“四爷可知道,张廷玉的一个弟弟,去世了?”

四爷一愣:“是那位体弱又离经叛道的?”

“正是。”邬思道叹息:“之前因为和一个寡妇有情,一直没有娶妻,好好的未婚妻也退婚了。如今又和一个青楼女子好上了,其父张英到底念着血脉亲情,求家族族长开族谱‘逐出家门,任由他过活’。哪知道,他被逐出家门后那女子嫌弃他穷,重新回到青楼了。他一气之下,投湖了。就在今年夏天。”

四爷不由地皱眉:“爷听说了,要王之鼎去祭祀。张英老师求族长,爷也知道,逐出家门,要他自己过活,也是为了他好,满足他的愿望,迎娶那女子为妻。”

“做父母的,哪里能倔强过子女那?”邬思道却是摇头:“可是做子女的不懂父母的苦心。张小公子不是张廷玉,离开张家,他算的什么?一个教书先生的几两碎银够什么?且他没有选对人,看走了眼,有这一道劫数,可惜了。不过,四爷,邬某要说的是,三爷。”

“三哥?”四爷眉心一跳,起身到外间取回来温好的银酒壶,在茶盘里摸出来两个御赐醉八仙酒杯,看着酒液缓缓流淌的弧线,大概猜测道:“是不是三哥借机拉拢什么人?要再次在天下读书人、清流里做皇家代言人?”

“四爷果然猜到了!”邬思道眼里露精光,目光灼灼地看着四爷。一低头,闻着酒香垂涎道:“先喝酒。”

酒鬼的模样,要四爷失笑:“三杯。”

“好,三杯。”

三杯酒下肚,两个人都浑身发热,兴致起来,谈兴正浓。邬思道看着四爷,眼睛发亮:“这两天,邬某在四九城转悠,无意间打听到张小公子的葬礼细节,是在京城办的,张英气加伤心半身不遂,张家不认这个儿子。张廷玉给办的,很是简单。但是有好几个举子进士一起去哭丧,都表现的和张小公子交情很好,张廷玉即使明白他们是来攀缘分的,但念着是弟弟的葬礼,还是忍了。只其中有一个,李绂,此人有大才,但家道中落,在江南江南盐商资助完成举人学业,进京后一直在找机会,哭灵的时候一遍文章,要张廷玉明知道他目的不纯,还是为之动容。只张廷玉目前刚入值南书房,久持讲握,简任机密,最是小心的时候,不可能为他做推荐。反倒是三爷派去的人回去告诉三爷他的那篇文章,三爷邀请上门做了门生,开始编书。”

四爷:“……编书?自己编书?”一眨眼:“邬先生,三哥手里没有银子。”

邬思道哈哈哈大笑:“正是因为没有银子,去户部借银子,这编书的事情才露出来。”

“……”

四爷真无奈了,一声苦笑,拎起来酒壶倒两杯酒,再次苦笑:“邬先生今晚上拎一坛子酒来,打算要喝完吗?”

“喝完才好,一醉方休!”邬思道笑呵呵,很是欣赏四爷的一张没心没肺俊脸变成苦瓜脸。

两个人举杯,碰杯,四爷摇头还是只能苦笑:“爷千防万防,天天担心户部出事,没想到三哥掀开了红盖头。”

“哈哈哈哈。”邬思道纵声大笑,瞅着四爷道:“四爷的这个比喻妙。三爷掀开了红盖头,户部国库这个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就要被人人都借一借喽。”

四爷能说什么,只能喝酒。

邬思道却认为四爷受到的打击不够,一杯酒下肚,一脸满足,又道:“三爷名下最出名的清客陈梦雷,因为当年和李光地的一桩往事,失去了官场前途,但他一直不死心,三爷要正经修书,修名垂千古的书,正和他的心意。加上三爷名义上还在翰林院,拉拢一些想要青史留名的文人很是容易,但是三爷不善于管理,这银子到手了,打了水漂,再去借,……”摇摇头,同情地看一眼四爷,“而且三爷啊,野心大得很,今年广西举乡试第一的谢济世进京,三爷听说了谢济世的神童之名,也在拉拢。”体贴地给四爷续杯。

“……”四爷只能继续喝酒。

“还有大爷。”邬思道声音一沉,面色担忧,端着酒杯也没有喝。“大爷一直想要做皇太子,太子殿下失去索额图后势力大减,加上您这一连串动作,大爷会认为时机来了。”

咳咳咳。

四爷硬是忍住了,咳嗽的脸通红,没有喷出来那口酒。

微醺的眼睛一抬,望着邬思道。

邬思道重重点头。

四爷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