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人马简单修整的时间也没有,一月初九,再次出发,主要是视察黄河、安抚江南士绅,又因为今年的科举事宜,绕道广州福建等等沿海边境,重点视察海关关税整顿和新建学院办学、作坊工人码头工人待遇……顺便嘉奖沿海富豪们的爱国爱民之心,从海路坐船回来,就是八月里了。
北京的秋老虎很是威猛。
康熙又想出门避暑打猎了。
皇太后第一个出面,制止他:“皇上,今年不光有科举,还有选秀。你看看,掌掌眼。”
康熙心想:科举我看看还有点兴趣,选秀?我这么大岁数了,还选什么?当下就摆摆手:“皇额涅,选秀您看着选,儿臣来指婚就成。”
“皇帝有个话就成。只是几个孩子的府上,要不要再添人?我们给选的再好,也都是侍妾格格。”
是要选侧福晋?康熙听懂了皇太后的暗示,可他还是摇摇头:“几个府上还有侧福晋名额的,暂时都不要着急选。”
皇太后大约明白了,以前都是给毓庆宫选家世好的侧妃庶妃。如今情势变化了,要不要给其他几个儿子家里添加一点实力,选什么样家世的侧福晋,皇帝还在考量中。
“即使这样,皇帝,你也要收收心了,这几年,南巡、西巡、北巡,一年到头没有几个月在北京,皇帝不累,大臣们累,国库累。”皇太后说大实话。
康熙有点小小的尴尬。
“皇额涅,是不是老四那个懒小子和您抱怨?他就是懒的不动弹!还抠门。幸亏不是他管着儿臣的户部和内务府。”康熙很生气,老四胆子肥了,敢和皇太后告状自己。
“皇帝,老四是敢抱怨,那些大臣们,都不敢抱怨。”皇太后给他一个大白眼。
康熙:“……”
大臣们累瘫了,还不敢说不。
太子一张脸气得发白,一年来跟在老父亲身边被约束着,个人生活都几乎变素了,过于憋屈。
四爷挂念家里新生的两个女儿。
十三福晋也生了一个女儿,胤祥做了阿玛,回来北京有空抱着女儿不舍得撒手。
唯一开心的就是跟着去的皇孙们,精力旺盛对世界好奇的年纪,又是孩子凡事有大人照顾着,那真是玩得尽兴。
得知康熙真要休整了,大臣们喜极而泣。康熙一看他们的模样,真生气了,还不如老四一样直接和皇太后告状那。虚伪!
老了老了老小孩脾气的康熙闹情绪,好几天跟那秋老虎的天气一样不阴不阳的。科举没见到有亮眼的人才更不高兴,哪知道在秀女中有一个,长相、气质、言行举止都很相似赫舍里皇后的女孩儿。实在是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康熙的男人心理,怎么可能指婚“赫舍里皇后翻版”给其他男人?皇太后和皇贵妃齐齐皱眉,长相相似没什么,但是气质举止也像,估计是刻意教导出来的,不应该留在宫里。可是这明晃晃的阳谋卡准了康熙的心理,她们也不好说不留。
康熙不光留下来了,还挺宠着。因为这个秀女长得水灵,康熙特意封为“灵答应”。一个答应都有封号了,虽然只是口头的!
久经风浪的后宫妃嫔们面上不显,都私底下嘀咕说:“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了。且看这位妹妹到底如何。”
差不多都是老头子的大臣们,面上装不知道,背地里很是理解地感叹:“到了这个岁数,更回忆青春,更想证明自己雄风不倒啊。可能皇上还能再生皇子那。”
而年轻水灵的灵答应,则是在康熙来看她的时候,心直口快地和康熙背地里撒娇嘀咕:“皇上奴婢今天在御花园见到八福晋,那八福晋好傲气啊,奴婢知道自己出身低微,比不上亲王府上出身的,可奴婢是皇上的女人啊。皇上,奴婢看几位福晋进宫都带着孩子,怎么八福晋没有带着孩子呀?……”
康熙冷冷地看她一眼,吓得她闭了嘴。
可这话却说要康熙上心了。
康熙对老八上次表现出来的实力,不瞒着他这个老父亲的行为还是小满意的,结合老八研究牛痘,跟去打仗的表现等等,康熙是真心希望这个打小懦弱的儿子更好。
于是,康熙要惠妃、良妃,都给老八选侍妾格格。
虽然选秀过去了,可哪个主子手底下没有备用的人选?当下里,四位十六七岁正好年华的小姑娘,坐着小马车被踢踢哒哒地送到了八贝勒的府上。
八福晋这几天一直被惠妃按头教训,正根据四哥推荐来的两位太医建议的积极备孕那,哪里受得住这个?这是当她一定不能生孩子了吗?!心神被大刺激之下失去理智,抡起来门口侍卫身上的鞭子就抽,大声喊着:“滚!滚!”
幸亏门口的侍卫护住了四位姑娘,八福晋本心里也只是要撵人不是伤人。
四个姑娘连滚带爬地跑上马车,回宫去了。
惠妃和良妃傻眼了。
可这是自己正经的儿媳妇,还要给擦屁股,不能要康熙知道了。
惠妃和良妃安抚好小姑娘,找来八贝勒和八福晋,面对他们两个,端坐上首,看着这对年轻人,良久,惠妃只有一句话:“我们本不想管。是皇上要我们注意你们的子嗣问题。”
小两口脸上一白,八爷单膝跪地诚恳认错,八福晋呆呆地跟着跪下,八爷一手握住福晋的手,发誓地言道:“额涅、额涅。一切都是胤禩的错。胤禩和福晋已经在备孕了。太医说,差不多可以了。”
惠妃和良妃都狠狠地松一口气。良妃心疼孩子,忙道:“我们也不知道,快起来。”可是惠妃肃容道:“胤禩、老八媳妇,你们知道,即使你们有孩子,府里的侍妾们也要有孩子。”
八福晋猛地转身去看八爷。八爷顾不得看福晋,用力握紧了她的手,保证道:“胤禩知道。额涅请放心。”
惠妃放心了。
八福晋身体一晃,脸上白的透明。
良妃不忍心,对惠妃劝说道:“姐姐,他们小两口先有孩子,再说后面的。……也不是必须。”
惠妃看一眼老八媳妇的模样,也是无奈心疼:“我也不想做恶婆婆。可是你们要注意影响。皇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注意到这件事。有孩子没养住,和自始至终没有孩子,不一样。”
八爷心头一震,郑重点头。
八福晋轻轻地一闭眼。
两家是邻居,瞒得了其他人,瞒不过四福晋。四福晋听门口小厮通报说,八爷和八福晋从宫里回来了的时候,忙不迭去看望八福晋。不过半日光景,八福晋黯淡无光,整个人憔悴支离,见到她只是抱着她呜呜咽咽地哭,哭完了,随即便默默无言了。四福晋起先以为她会和八贝勒闹起来,八福晋的个性刚强,又如何会这般自己委屈哭泣?然而她甚至连一句抱怨也无——不管四福晋怎么劝说,她根本不愿开口说话,而自己家里也有事情,只得回来自己家里。
一连数日,四福晋每天都抽时间去看她,每次见到八福晋,她都是坐在床上,也不洗漱也不穿衣服不吃不喝的,见到自己都只是哭。而八贝勒见到自己,只会深深地鞠躬作揖。四福晋担心的着急上火,却又无端堵着一口气,就是不要告诉自家爷。
终于有一天,八福晋开口了,只问了一句:“四嫂,你怨恨四哥吗?”
“恨。”四福晋回答的没有隐瞒。去水盆里拧了毛巾仔细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轻轻的声音仿若一阵温柔的风拂面,“我恨你四哥,可我更爱他。”
第一天下午四福晋再来,八福晋没哭,主动说:“四嫂,我要我家爷去求惠母妃和额涅,给他送四个侍妾格格进来。”木然地看着前方的空气,目光空洞迷茫。“四嫂,四哥和我家爷,不一样。我没办法恨他。”
四福晋在心里叹气,搂着她在怀里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自家的四爷是压根不动情,不懂情。八爷是懂了情,却必须为了现实妥协。
八福晋面容灰败,却好似是缓缓松一口气,再也不开口了。
她好歹正常吃饭穿衣打理家务了,只还是不出门,连去宫里请安的事也推托了。
四福晋知道她心里难受,不愿意见人,更知她好强之心,宁死不弯腰低头的。其他妯娌闺蜜们数次忍不住要去劝,也被四福晋一力拦下了。这是八福晋的心结,若她自己想不开,旁人怎样劝说亦是枉然。
康熙在有一天傍晚来看惠妃,听惠妃说送去了四个侍妾格格,小小的满意,脸上带着怒意道:“堂堂男儿,受制于妻子,成何体统?!”很显然,康熙也是听说了四福晋嫉妒到抽鞭子的风声。
惠妃只能勉强笑着,接过来宫女手里的茶杯,亲自捧给康熙,劝着道:“皇上,都还年轻那。”
康熙勉强点点头。
他也年轻过,也曾经宁可跑马一夜,也不愿意去碰另一个女子。可他还是生气老八夫纲不振。在他做父亲的眼里,自己的儿子不想,和被儿媳妇拦着不许,这完全是两回事。
因为这件事,康熙对敢于和他说“真话”的灵答应,更宠了。
还别说,在猎苑鹿血的供应下,后宫在十九皇子出生后,在三个月内,真有两个答应有孕了,其中之一就是康熙的新宠灵答应。另外一个是上一届秀女中最符合康熙审美的妙答应。
五十多岁了还能有孩子,康熙那高兴的,可别提了。
康熙一高兴,于冬至大节的晚上,在御花园大摆宴席。彩灯辉煌、花团锦簇、更有直郡王回来的一家团聚,面对人丁兴旺家业兴旺之相,康熙暂时忘却烦恼,一家人击鼓传花、投壶、猜谜……兴高采烈。
到随意敬酒环节,坐在末尾一桌的灵答应和妙答应互看一眼,一起起身,大大方方、袅袅娜娜地走到康熙的身边。
年轻貌美受宠的女子,面对年老的女子大多是傲慢的。两个人装作没看见高位妃嫔们瞄过来的眼神,知道她们碍于身份,只能忍住了,心里的洋洋得意越发高涨。
康熙正在和十八阿哥玩剪刀石头布,没有注意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妙答应妙目一闪状似随意地嫣然一笑,小两把头上的珍珠流苏一晃一晃在夜色和肌肤如玉辉映:“皇上你看,皇孙们的玩乐最是开心那。”
你可说的大实话。康熙看一眼孙子们一桌玩得最疯的弘晖,笑笑。
灵答应一看,带着金钏珠宝的手腕摸着完全看不出来的肚子,“咯咯咯”百灵鸟一样地笑着,略兴奋地接口:“皇上,你看,皇孙们做的那一桌,饭菜一点没动那。皇子们做的三桌,多热闹。”
康熙一愣,口齿伶俐的灵答应口中清晰吐出来的,“一”和“三”,刺激了他一根敏感的小神经,他真怕儿子们都是老八,站直身体,举目细细地瞅着孙子们一桌,分析儿子们目前各自的子嗣情况,眼睛眯了眯。灵答应和妙答应隐晦地对视一眼,娇俏地笑着。
十八阿哥看到了,疑惑地眨眨眼。
康熙的心神则是被孙辈们完全吸引——儿子们没有一个像他一般的子嗣繁茂!
还都是女儿们多,疼女儿,将女儿们养的大多比孙子们结实聪明!
皇孙子:
老大,两个。
老一:三个。但是,除了弘皙,都是体弱的。
老三,三个,健康。居然是将军第一了?!
老四,两个,还过继出去一个,天天美滋滋地抱着四个女儿耍,好在四福晋有心,府里又有三个格格有孕了,太医说应该有小阿哥。
老五,得嘞,已经出发去非洲了。也是两个。
老七,两个。
老八,康熙更发现大问题了:这都冬至了,老八至今没有一个儿子女儿,甚至连一个有孕的都没有。老八的身体情况康熙知道,不是老六和老十一,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灵答应,一直暗暗地观察康熙的目光走向,发现康熙的目光落在中间一排儿媳们的身上,脸上带着不满意,眼神一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再次挺了挺尚且看不见的肚子,抿嘴一笑,对着康熙娇声道:“皇上我听说呀,八福晋很是泼辣的性格那,在四九城中也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八贝勒呀,府里一儿半女都没有那”
这话说得忒是直白。
康熙一桌的年幼皇子们都停下筷子,看向她,惊觉这是庶母,忙又低头用菜。
可是康熙这个时候正生气,哪里顾得上两个答应的失礼?孙子才是他老人家的大事!仔细一听,儿媳妇们的一桌上果然是八福晋的笑声最亮最大,而八贝勒坐在兄弟们一桌,那声量对比之下简直是弱气,更气。
一招手,唤过来正和兄弟们喝酒的老八,沉着龙脸,似真似假地笑骂道:“胤禩受制于妻,其妻系安郡王岳乐之女所出,其母舅任其嫉妒行恶,是以胤禩迄今尚未有子。”声音肃然,没有一贯的温和,也没有节日的喜庆。
宛若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从头冷到脚。
八爷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冬至节,他再次收获老父亲的这么一句评语。
好在八爷早有准备,面对老父亲眼里的审视,突然安静下来的一大家子人,脸上白的好似突然被抽走全身血液的福晋,木呆呆的惠妃和良妃,瞄一眼御花园中自在玩耍的侄子侄女们,忍住心口的疼痛,跪下来磕头道:“汗阿玛,儿子也思考过子嗣问题,一是,子嗣看缘分;一是儿子还是想先要一个嫡子。儿子已经托请太医帮儿子和福晋调理身体。”
身体伏地,贴着御花园冰冷的鹅卵石小道,八爷拿出他两辈子全部的诚意磕头。
康熙静默。
四爷静默。
其他人要么装没注意到,要么是玩乐的小孩子,比如挥舞小木剑“嘿哈嘿哈”的小弘晖,真没注意到。
皇家热热闹闹的十桌宴席上还在进行,康熙周围一圈的寂然安静中,浑身冰冷的八福晋好似活了过来,趴在四嫂的身上无声地大哭,泪水滚烫无声,肝肠寸断。
四福晋紧紧地抱着八弟妹,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心里酸楚,鼻子酸酸的也想哭:八弟妹泼辣,管着八贝勒府一把抓,惠妃和良妃也不插手。可是八弟妹真没有管着八弟不去宠格格,管着四个格格不生孩子,是真的看缘分。
可是康熙不管这些,望着老八跪着挺直的脊背,对于他知道护着妻子的行为,有几分欣赏。但是,子嗣是原则问题。
“你心里有分寸很好。”康熙是真看不惯他无底线忍让妻子,夫纲不振的样子,只是碍于场合。康熙刚要说“起来,回去坐着……”
太子的声音抢先一步响起:“四弟,是你要太医帮忙八弟调理身体?”
四爷心口怦怦跳着,大觉不祥,脸上却无露分毫,只站起来,对着康熙的方向、太子的方向恭敬地道:“汗阿玛,太子一哥,是胤禛。八弟和胤禛谈过子嗣方面,胤禛也支持他的决定。毕竟年轻,不甚着急。”
康熙的表情缓和,看一眼地上的老八,略生气道:“起来,坐回去吧。”
八爷在心里狠狠地松一口气,刚要起身。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四弟一贯是关心兄弟们,汗阿玛要刘声芳和叶桂给你和四弟妹调理身体,你为何要借给八弟和八弟妹?没有子嗣的弟弟们多的是,难道,四弟的心里,只有八弟是你弟弟?九弟就不是你的弟弟?”说到最后,太子的声音陡地严厉,目光也盯视过来。
这话!八爷看向最需要太医的六哥和十一弟的身上,不由脸色大变,太子不顾脸皮挑拨离间,要他的心头猛地一沉。
死寂的寂静。
康熙的脸黑沉沉的,幽深莫测。
太子却忽然挑眉一笑,皇太子的优雅尽显:“四弟呀,你这可是偏心了呀。”
状似开玩笑的话,一刀割开兄弟们的心脏咕咕流血,气得六贝勒脸色青白一口气没上来,要晕过去。疼的十一阿哥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身体摇摇晃晃坐不稳。七贝勒扶住了六弟,十一阿哥赶紧给抱住了十一哥,都急的满头冒汗,却又不敢说话。
四爷迎上太子看似开玩笑,实则故意挑衅、挑拨离间的话,沉住气,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道:“汗阿玛,太子一哥,刚汗阿玛允许八弟‘起来’。”顿了顿,一贯惫懒温和的俊脸上,直视康熙的目光里多了一抹隐忍的隐忍。“汗阿玛、太子一哥,胤禛之所以这么做,有胤禛的理由,请容许胤禛后面再说,先要六弟和十一弟下去喝杯水。”
康熙心头一震,看向六儿子和十一儿子的方向,瞬间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喝一声:“快抱着老六和老十一去休息!”
七贝勒和十一阿哥各自抱起来六弟和十一哥就跑。
两个弟弟的身体很轻。
身体不停地颤抖。
这要他们的一颗心沉到谷底。
康熙挥挥手坐下来,胤禩起身,坚持撑住了,步伐稳稳地离开,走回来自己的桌子座位。宴席上再次恢复了热闹。至于宜妃、德妃、九阿哥、十四阿哥、四福晋、五福晋……等等人的各种心情,都只能尽力掩饰住了。
快到宵禁时间,有孩子还小的都先带着孩子回家了。康熙喝醉了,四爷和兄弟们照顾着送回去乾清宫。皇太后和皇贵妃等人有的喝醉了,有公主们照顾着。
四爷去看完六弟和十一弟,裹着清冷月色回到家里,已经是很晚很晚。小厮们给他脱去披风,端来醒酒汤,他在书房洗漱沐浴过后,吩咐了高斌、伯伯、王之鼎等人的行动,一身酒意醒的差不多了。来到正院里一看,孩子们都睡的小猪崽一般。回来自己的寝室,福晋坐在床上看书等着自己,灯光下的面孔素着,没有一点脂粉,一头乌发披在肩膀上,映衬着白色的亵衣,别有温柔娴静。
四福晋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回头,笑道:“爷。”翻身下床拖着鞋子走向他,握住他的手:“爷,困了吧?先休息。”
四爷不动,搂过来她的身体在怀里,一声感叹。
“是爷不够上心,要福晋操劳家里孩子的事情。”
孩子,老父亲要多子多孙多福。四爷只记得他还会有弘昼和弘历,却忽视了可能会被太子捅刀子。
“要福晋跟着担惊受怕,爷很是惭愧。”四爷抱紧了福晋。
四福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脑袋在他肩窝里轻轻蹭蹭,贪恋地闻着他身上刚沐浴过后独有的干净味道,轻声道:“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福晋,我们再生几个孩子,会很辛苦,爷会尽量照顾福晋。”
略沙哑的嗓声响在耳边,四福晋还没回神,人被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到床上,一张脸刷地红了,心脏“砰砰”地跳……
随着爷上床的动作,越发手足无措,跟一个小女孩似的。
四爷躺好,盖好被子,抱着福晋,一闭眼,睡着了。
四福晋等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傻了。
爷抱着自己跟抱着一个枕头一样,睡着后孩子气的俊脸,绵长的呼吸,要四福晋嘴巴张的老大,也吼不出来,还担心他不好睡,身体一动也不动,气得自己也闭眼就睡。
次日起来,照旧是四爷打拳背书,领着四个孩子玩耍学习锻炼爬行,大丫鬟春华和秋华服侍了四福晋梳洗妥当。四福晋见两个奶嬷嬷抱着两个小女儿过来请安,两个小女儿在嬷嬷怀里还在迷糊睡着,一只手放在嘴巴里,蜷着小身体,笑了出来。
秋华发觉今天的福晋有点恍惚,跟小女孩似的,尽职地提醒道,道:“福晋,昨天冬至节在宫里过,今天家里过,格格们都早起那。”
四福晋点点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差不多了,春华化了胭脂点在唇上,自己拿一个累丝嵌宝石金凤簪插在头上,道:“今天梳的喜庆些。”梳洗罢,抱过来两个女儿亲亲小脸蛋儿,格格们也来请安了。
十一月已是秋冬之际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时节,且又在清晨,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萧疏的阔朗清凉气息。时辰还早,四福晋和格格们说话儿,话题自然是围绕孩子们和三位有孕的格格。
等到四爷领着小螃蟹一样晃步的孩子们来到,气氛高涨起来,一家人一起用着早膳,丝竹声悠扬,安安静静的温馨。
饭后,四福晋安排好家务,去看望八福晋。四爷没有去衙门,慢悠悠地挪着八字步来到后书房,神情顿时如被冰霜结住,冷然道:“很好!”
苏培盛嗫嚅道:“爷,您是说昨晚宴会上的事情?”
四爷背负双手,站在窗边的身姿英挺,道:“如果爷估计没错,是因为这次八弟帮了爷。”
苏培盛为难地看着四爷,忧色满面,“可是性音和尚和邬先生都说,爷您该隐一隐了。”
“隐?”四爷蓦然冷笑一声,“爷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隐,爷不如一刀抹了脖子。若是隐,若是由着他们打压了八弟的福晋,下一个被打压的就是爷的福晋或许就是你,再是爷自己,一个也跑不掉!”
苏培盛焦急道:“那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只是皇上的一句话,太子殿下开玩笑那。而且,八爷确实没有孩子。……事情万一闹大可如何是好?”他忧心不已,“爷,这样的事情,最是要人捕风捉影地八卦,往往都是女子的名声吃亏,……”
“你都知道的事情,他们不知道?这事一定会被传出去,被闹大。要八弟妹名声丧尽,要爷和八弟反目成仇,大哥也和爷闹翻!”甚至六弟和十一弟!四爷心中激荡,看着苏培盛厉声道:“爷要八弟帮忙,爷若任由人欺负八弟的福晋,爷还做什么事?!”深深地吸一口气,右手上不停地转动菩提佛珠,无论是为了与八弟这几年真真假假的情分,还是为了自己,四爷都要保住八弟的福晋,保住那个上辈子陪伴八弟起起落落同甘共苦的女子。
“四爷说得好!”邬思道嘶哑的嗓子响起,一阵骨碌声跟着传来,他自己转着轮椅来了。
“邬先生?”四爷回头唤一声,问道:“先生怎么来了?”
苏培盛赶紧跑过去,帮他推着轮椅。虽然四爷体贴地在后书房的门口都取消门槛,可苏培盛还是习惯性地帮着,总觉得不忍心似的。
邬思道给他一个感激的笑笑:“谢谢苏总管。”一抬头,看向四爷,清癯的脸泛上一丝严肃和尊重。“四爷,邬某承蒙您的恩情,一直没有报答一丝丝,很是惭愧。这些日子,邬某一直在思考四爷可能会受到的反击。四爷莫要担心,四爷有心有情意,兄弟们必然会理解。”
苏培盛眼睛一亮:“邬先生!你有好主意?”
“有主意,邬某说出来,四爷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