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得知四爷再次监国,所有官员们战战兢兢的,那真是前所未有的用心办差,生怕要活阎王抓住把柄。

索额图明面上,也和四爷好得很,对上体贴,对下礼贤下士,颇有当年明珠的风采,这要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都期待他的庇佑。

当然,间接的,要太子的势力越发地大了。

当然,大夏天的,康熙去避暑了,他们留守的,在闷热的四九城哪里受得住?在有两个官员中暑后,两个负责监国的,再次要长辈们都搬到畅春园,自己也到讨源书屋处理政务。大臣们办公的地方,也从正式衙门搬到了畅春园附近的联排房子里。

湖光山色中的人凉快了,心情好多了,关注的事情就不是怎么解暑了。

又是一次和索额图打哈哈,送走他的过程,胤祉对此撇撇嘴,翻着手上一个地方秋天的账目,斜一眼四弟笑:“四弟,你看你,知道你监国,这折子写的都简短多了,生怕你看得累眼睛。四弟,……你信蛇不吃肉改吃大米了吗?”

“三哥,折子简短是好事。三哥,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四爷淡淡一笑,手上快速地批示一个折子:“三哥,我们看事实。”

“事实?”胤祉不信。但是索额图的做派要他想不通。

四爷看一眼三哥,挑唇,浅浅的一笑。

兄弟两个一人负责一部分折子,分坐一个小桌子,四爷的速度明显的快很多,几堆折子批复完毕,站起来伸伸懒腰,一回头,眉眼一起笑着:“晚上三哥有空吗?我们去香兰园逛逛?”

“咳咳咳。”胤祉怀疑自己听茬耳朵了,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香兰园。”

“……真要去?”四弟这果然是要出手了,八大胡同啊,“那什么,三哥其实也是遗憾这批可人儿的。”胤祉是真心疼的。

四爷一瞪眼:“三哥你去不去,弟弟给银子。”

“去去去。”四弟掏银子,干嘛不去?“不瞒四弟,三哥早就想去见识见识。可惜手头紧着。”

晚上,哥俩换了一身家常衣服,脸上戴着墨镜,脖子上重重金项圈十指十个金戒指,完美的暴发户的样子,脸上贴着一撮假胡子,从畅春园直接骑车去香兰园。一路上,胤祉望着一群一群纨绔子弟,坐轿子藏头露尾的官员们,往八大胡同去,还跟做梦似的。

四弟带着自己逛楼子了?

这可是皇家里最不近女色的一个兄弟。

胤祉有点恍惚,可他一转头,看着四弟跟逛园子似的悠闲,唾弃自己:男人嘛,哪个能不偷腥那?家花没有野花香啊,偷偷的来八大胡同走一走,才有刺激的小情调!

哥俩大摇大摆地来到香兰园,好嘛,门头一看就是雅致的很。守门的小厮热情地迎来送往,龟公们热情地迎上来:“两位爷,眼生的很。”“两位爷,听您口音,是北京人,第一次来我们园子?”

四爷微笑,随手在荷包掏出来一张银票,晃了晃:“早就听家父的几位好友提起来这里,一直想来见识一二。好不容易家父跟着出门了,这不就过来了?”

“了解了解”龟公们接过来银票,一起点头哈腰地笑。皇上出巡了,带走一些老臣,老臣家里的子弟们,可不是发现机会了吗?其中一个看着手里的银票,讨巧地笑:“两位爷,你看,我们这,进门银子是五百两……”

胤祉眼皮一跳。

四爷面不改色:“哦进门费就是五百两银子。爷倒要看看,值不值。”一弯腰,又是两张银票掏出来。

银子到手,龟公们热情的比亲爹还周到:“爷,保证您满意了。两位爷,您这边走着。两位爷,我们今天恰好有一场辩论会那,您要参加吗?一千两银子。”

文史哲沆瀣一气,世间万物皆有联系——发现意想不到的关联,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四爷不停地掏银子,胤祉已经脸皮抽搐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真,美。

杨柳依依,楼台隐隐,湿润的空气中飘荡着酒香和乐声,浑然不知在秦淮河畔,还是八大胡同。

所谓的辩论会,美丽的风尘女子、男子和士子们集会一处,歌舞升平、饮酒赋诗,寻幽探胜,品茗赏花,他们的话题是古琴谱的真伪,历史名人人品的高低,各书家作品的妙处,以及国运兴衰,朝政得失。

而这些女子、男子往往见解独到,于书画上的修为胜过前来的客人们。双方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更像一种真正的朋友关系而非性的关系,他们的友谊是建立在人品才华之上的互相欣赏,相互间称兄道弟,礼尚往来。

当然,两性之间,感情难以划分得锱铢不犯,“以男女之情而兼诗酒之谊。”

大开眼界的胤祉摇着檀木扇子,眼睛不够使唤地感叹:“如果我们相信《圣经》,我们就该肯定:万能的上帝把人在花园中的生活视为他所能给予的最快乐的生活。”

四爷背负双手,看着大厅里宛若外国贵族沙龙一般的花团锦簇:“外面的“囗”表示围墙,里面的部分,“土”可以看做房屋或者亭榭,中间的“口”可以看做水池,下面的偏旁似石似树。沿着这一思路,可以进一步认为,外围的“囗”既是围墙,又可以当做游廊,里面的“土”和“口”,可以看做假山水池,下面的偏旁,既可以看做树木的形状,又可以看作行走中的“人”。所以单从字面来看,园林是一个有山有水有树有人的空间。”

“好!两位公子解说的‘園’,甚妙。”

一位身穿杏色襦裙,身段儿曼妙的年轻女子款款上前来,语笑嫣然。

四爷伸手,接过来三哥的扇子扇扇,面上微笑:“姑娘的眼睛更妙,爷好似看到一片湖水清澈。”

“噗嗤”,姑娘笑了出来,清纯可人。

胤祉一看,一把抢过来自己的扇子,用扇子拍打他的肩膀,取笑道:“明明是整个春天的春光,岂止光是湖泊?”

姑娘摇着手里的香妃团扇,红唇微张,黄莺悦耳:“两位爷,你们对于园子,还有其他的印象吗?”

四爷继续打量这里的环境,细看之下,果然发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胤祉摇着扇子,眼睛一眯:“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夫婿坐黄堂,娇娃立绣窗。可算?”

《牡丹亭》中女主角杜丽娘在花园中小憩,梦见了书生柳梦梅,并在梦幻与现实的交织中在牡丹亭畔与其共赴巫山的段子。

这姑娘脸颊泛着红晕,嘴巴啾起来,不乐意道:“原来这位爷竟是风流的,这自然是不算的。”

胤祉一乐:“那,怎么才算?爷还没看这里的园子,没有灵感。”

“爷果然是年轻,猴急。”

“哎猴急才好。不猴急的,都是银样镴枪头了。”

“噗嗤”姑娘娇笑连连,花枝招展的宛若风中的烛光,“既如此,奴家就给爷一个证明的机会吧。不知道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儿郎?”

“这是世界上最要人开心且苦恼的话题,爷向来都是都要不选择。”胤祉笑呵呵的,这一屋子的温香软玉,女的俏男的娇,他都喜欢。冲着姑娘一摊手,挤挤眼,暗示身边的这位,才是付银子的人。

姑娘:“……”

一阵风吹来,四爷伸手按住要被吹起来的假胡子,斯斯文文的请教:“听闻,这里有一位李湘真姑娘,能歌善舞、倾城绝色,且性情高傲?”

这位姑娘被逗笑了。

“这位爷,你打听的消息只有一半。李湘真姑娘常常称病不接宾客。阿母怜惜之,顺适其意,婉语逊词,概勿与通。惟二三知己,则欢情自接,嬉怡忘倦”

“哦倒是难得的母女情深了。”四爷赞叹一声:“既然如此,……”看一眼真有几分兴趣的三哥。“姑娘帮忙问一问李湘真姑娘,今儿可愿意接客?就说,是西陂放鸭翁的大公子介绍我们来的,言说,和姑娘讨要上次送来的紫砂壶。”

宋荦,江苏巡抚。去年康熙口中的大清第一清廉巡抚。河南商丘人,号西陂放鸭翁。官员、诗人、画家、文物收藏家。“后雪苑六子”之一。与王士祯、施润章等人同称“康熙年间十大才子”,他收藏的紫砂壶,可谓是当今最全。

这姑娘一听,果然动容。

这两位年轻的公子,在人前一站,一身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的富贵至极,暴发户的气息浓厚,也难掩他们的风华。

身姿清俊,看不见脸,但光看见鼻子下巴,也知其姿容俊朗,周身气息温和,只一眼,便知家教极好的大家公子。虽然言语调笑,却没有一点急切,更没有动手动脚,更要姑娘喜欢。如今说出来介绍人,还知道上次宋荦大公子进京的时候来这里,送了李湘真姑娘一把紫砂壶。

姑娘脸色一变,要哭不哭假装试着眼泪的样子:“如此,两位爷看不上这里的姐妹们,就且等候片刻,奴家去问问阿母吧。”

四爷一乐,随手掏出来一张银票,姑娘接过来,一张清秀雅致的芙蓉面笑得花儿一般。

阿母是一位中年女子,保养的很好,打扮的宛若大家主母的端正贵气。一双眼睛一看就是历练风尘,一开口就要人知道,她在人情世态颇有阅历,为人处世有主见,有胆魄,能自立,很善于在风波险恶中保护自己。

哥俩一路跟着阿母在幽深曲折的园子里转。

一个年轻书生坐在雕花凉墩上,手里翻开一本书,仿佛正在诵读。女子则坐在铺设着软席的假山石上,一手支颐,倚在装饰着流苏的琴上,仿佛在听情郎的吟诵,书生穿着蓝衣蓝帽,系着红色的腰带,女子的衣着配色则恰好与之形成对比:红衣蓝腰带。这是含蓄蕴藉的。

一座华丽的园亭、众多的太湖石华丽和大片的牡丹盛开,亭子里酒席的摆设非常体面讲究,一名中年男子一手持杯,一手搂住身边的女子亲吻,园石、盛放的牡丹,以及用竹子扎成的通向远处庭院的月亮门,都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情yu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