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 184 章

“喀尔喀四部,你看着办吧。”对于老四的能力,康熙一直是信任的。就是……实在没忍住,他长长地叹口气,语重心长:“你六妹妹这事,要控制住,绝对,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一丝一毫。”

“儿子明白严重性,六妹妹和六妹夫也明白。汗阿玛放心。”

“罢了。这辈子呀,她们做天家公主,又遇到你做哥哥,也是福气了。”康熙无奈地妥协,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这才发觉自己刚情绪波动大有点头疼,四爷感受到了,起身给老父亲轻柔地按头。

康熙道:“几个孩子都到了出嫁的岁数了,喀尔喀那边,嫁过去哪一个丫头?”

“二闺女小米粒,和十三弟家里的小花生。小米粒身体健康且精通兵法战略,小花生性情温柔且擅长大局观。两个孩子,任何一个,都可以应对喀尔喀的环境。”

康熙却是心疼两个孩子:“……安排这两个孩子嫁去喀尔喀,是不是边境又要打仗了?”

“儿子刚收到消息,青海蒙古在沙俄和英吉利的鼓动下,要脱离大清。”

“沙俄和英吉利狼子野心!想是要抢先控制东西方陆地要道!”康熙身上的杀气一起一灭,刚刚因为六长公主有私生孩子的事情也顾不得了,他的脸色归于平静,脑袋里瞬间门想到很多很多。

“粮草有吗?”

“有。”

“年羹尧领兵?”

“年羹尧有领兵能力。但是傅尔丹、阿克敦等将领都想要打仗。估计格斯泰和富宁安也想出去打仗。儿子还打算要弘晖几个孩子,都出去历练。”

长久的沉默。

四爷手上动作不停,好一会儿听到老父亲低沉的话语:“……嗯。去见见战火吧。不见战火的儿郎,只是锦绣堆里的玉娃娃。”

四爷听出来那份不舍,故意笑道:“汗阿玛,他们都这么大了,还没上过战场。想当年,您带着儿子出门打仗,儿子才十一岁。”

“哦时代不同了。胤禛,我们都要与时俱进。现在家里还需要孩子十一岁上战场吗?”康熙那火气又压不住了。

“……那,截止到十五岁?”

“十五岁也只能去转转,不能亲自上战场。”康熙一想他的孙子们这次是真正地面临战场,心口又是一阵疼痛。却是再张口,只问出来一句:“……小米粒和小花生两个孩子,今年就出嫁?”

“今年哪能呢。女婿还没选好,两个孩子的嫁妆也没准备好。还是按照常规,等打完战事的。大约两年后。”

“嗯。两年好,好。国内呢?”

“儿子打算在河南试验实行火耗归公。”

“会考府查了这么多贪官出来,官场地震。天下士绅们正缺少一个机会闹起来。一旦实行火耗归公,必然出事。注意着,最好不要河南士绅富商们闹大。但若真闹大了,不要手软。”

“儿子谨记。”

“去吧。”

四爷听出来老父亲的那份担忧和不舍,一俯身,抱住老父亲的肩膀,小孩子地蹭蹭脑袋:“汗阿玛,您都别担心。您养好身体。”

康熙的心尖一颤,胸腔里酸酸涩涩的,眼泪夺眶而出。幸亏儿子站在身后,没有看见。

康熙记得,他在父亲去世后,面对病歪歪的母亲,也是这样祈求地抱着,说:“您什么也别担心,您养好身体。”当时他母亲是怎么回应的呢?他的母亲,含泪望着他,了无生志。要他遍体凉透。

他抬手,重重地拍拍儿子的手,嫌弃道:“我还有什么担心的?你多给我生几个孙子孙女,我呀,就满足了。胤禛,皇后该册封了。战事起来既然要重用年羹尧,你的年妃也不能做年妃了,要做贵妃了。”说到这里,康熙是真的担忧了。“你打小儿重情义,对任何人都有同情心。可世界自有世界运转规律。你的妹妹们、甚至你的女儿,都可以养男宠生私生孩子。我一生爱名声,可也不怕后人骂‘脏唐臭汉脏臭大清’。天底下的女子都一样,想要偷情,拿出来自己的本事,谁也管不到。但是,你的后宫女子,必须守着规矩。这次八旗大选、小选,该选就要选。你该扩充后宫就扩充后宫。”

可能天底下的父亲都这样吧。希望自己的儿子妻妾成群,儿媳妇贤惠一心顾家不吃醋。又希望自己的女儿想养男宠就养男宠,想生私生子也生。唯一不同的是,康熙不光有这个心,他还有这个本事护住儿女这般纵情。

四爷望着猫儿眼里的老父亲的眼泪,抱着老父亲的肩膀晃晃,小孩子一般:“汗阿玛,儿子和兄弟姐妹们最幸福的事,就是做您的孩子。”

康熙气得一噎,伸手指着猫儿笑道:“你看你主子,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瞄”老猫儿悠长地伸懒腰,春日的太阳光明媚,老猫儿眼依旧清澈无暇,清晰地映照老父亲的面孔,面孔上两行浅浅的浑浊的泪水。

雍正元年三月十六日议事,开头便是:另战事起来,为了方便各族人各国人交流,重设翻译科。翻译科在顺治八年首次举行,后几开几停。四爷下令恢复,在博学鸿儒科中重设翻译科,考中者赐予进士出身。

鉴于地方官员不够用,特批全国各地方举荐孝廉方正之人,要求各府、州、县、卫官员荐举孝廉方正,暂给六品顶戴荣身,以备召用:保举孝廉方正,地方官必须详稽事实,如其中果有德行、才识兼优,堪备召用者准破格保举。若所举不实,除本人斥革追究外,其滥行举荐各官照滥举非人例分别议处。

在场的大臣们恭敬的脸孔上都是隐秘的委屈。

大清为什么需要不断扩充博学鸿儒科?一开始是江南汉人不想科举不想做清朝的官儿,朝廷为了拉拢民心特设的。现在,变成了朝廷另一个取才之道,隐隐有压住八旗科举的势头。

至于举荐孝顺的人?那自然是因为我们的皇上他革职太多贪官,官员不够用啊。

皇叔们、皇子们感受到养心殿的气氛压抑,装没看见。

弘晖微微欠身,恭敬道:“阿玛,最近江南又出来不少冤案,奇案,都是有关贱民。最残酷的一个是一位贱籍女子为了获得良民身份,杀了一户人家住在庄子上的女儿,冒名顶替。之前朝廷有恩赐,只要去边境定居,贱民便能领良民户籍。但是,江南还是有很多贱民。”

四爷端坐品茶,淡淡点头:“贱民的存在,还有很多。确实是问题。”

大臣们眼皮子一跳,皇上是要豁贱为良?不可能吧?!

沉默中,却是蒋延锡猛地站起来,陈词道:“皇上,臣认为,贱民制度是千古以来一大弊病,算起来,能算到夏商周时期。在前朝正式变成世袭。至今经过朝廷一次次鼓励贱民去边境,贱民的存在仍比较普遍,如山、陕之乐府,绍兴之堕民,徽州之伴当,宁国府之世仆,广东之蜑户,苏州之丐户等。他们被列为正式编户的四民——民户、军户、商户、灶户之外,被剥夺了种种权力,受尽了社会的歧视。四民所从事的职业,他们不能涉足;四民所穿之常服,他们也不能享受。贱民为摆脱自己的社会地位,经常进行斗争,以至造成“案牍繁滋”,讼端不止。且我们大清地大物博,本来就缺少人口,地方作坊从高丽日本雇佣人工,却不用贱民。如此危害重重,臣建议,‘压良为贱,前朝弊政,亟宜革除。’”

蒋延锡站出来,四爷不意外。蒋延锡的兄长蒋陈锡贪污三百万两白银,抄家只抄出来二百万两,蒋延锡领着一家人给承担剩下的一百万两银子,请求其侄子侄女留在老家而不是流放边境,四爷答应了。他感动之下,急需表忠心。

只是他一站出来,说了一番话,四爷面带欣赏,其他大臣们便坐不住了。

大学士嵩祝站起来道:“皇上,老臣听说,如今江南民风开化,年轻人越发受到心学和西洋书籍影响,贱民自然也受影响。贱民不甘心再做贱民,想要良民户籍,却又不敢去边境,才在地方上频繁闹事。老臣也认同,蒋延锡所言,‘压良为贱,前朝弊政,亟宜革除。’只是,之前的贱民获得户籍,是通过去边境效力。他们若容易获得良民户籍,必然导致其他人不服。”

户部尚书徐元梦欠身道:“皇上,老臣认为,贱民便是贱民。他们世袭几百年,乃是这片土地上既有之罪人。他们既然想要获得良民身份,便要去边境效力。不想去边境,却在地方上杀人闹事,当严惩。”

徐元梦一开口,保守派大臣们纷纷出言,言辞恳切,都是反对。

四爷的目光扫向其他一直安静的大臣们,王剡颤颤巍巍地起身道:“皇上,山、陕乐户的祖先,不是罪人,他们是明朝永乐帝夺天下时追随建文帝,而不肯归附的官员。永乐帝得天下之后,惩治了这些官员,并将他们的妻女罚入教坊司,充当乐妓,世代相传,久习贱业。他们不仅没有正常良民的合法身分,而且还经常还不断遭到地方绅衿恶霸的蹂_躏。以至数百年来不能跳出火坑。老臣认为,皇上慈悲注意到他们,可能正是他们恢复清白身份的时候了。”

“另有苏州府常熟、昭文二县丐户籍,乃出当年元末明初明太祖皇帝的敌人陈友谅的手下的后代,男子不许科举高升,女子不许裹脚高嫁,世代丐户。成王败寇,说是罪人,确实是罪人。然,老臣以为,也不是罪人。三百年过去了,皇上仁育天下,泽被苍生,老臣恳请,恩赐于他们一个良民户籍。”

王剡在小太监的搀扶下,郑重地磕头恳请。他作为江南文人,传统理学大家家族出身,他知道乐户的祖先们忠于大明皇家,忠于大明朝,始终不认同朱棣夺位的过程和残暴。在他心里,那些人的祖先反抗朱棣,都是真正的大明忠臣良将。他也同情苏州丐户,他也不认同明太祖皇帝的处罚,成王败寇但又何至于此残忍?

王剡年纪大人老糊涂,一般不上朝也不做事。但他地位高,他出言了,其他要反对的江南大臣们都哑巴了。

江西人李绂突然起身,挨着王剡一起跪着:“皇上,臣惭愧,臣一直以这片土地上的文化自豪,臣一直以自己是这片土地上的人自豪。可臣却没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认为正常。这片土地上的人历经几千年,从夏商周到如今,却还有贱籍,世袭几百年的贱籍。其中还有忠良之后,臣请罪,臣恳请皇上废除贱籍,恩赐良民户籍。”

四爷心里一叹,面上无表情,慢声道:“朕之移风易俗为心,凡习俗相沿不能振拔者,咸与自新之路,所以励廉耻而广风化也。苏培盛扶着老王剡起来吧,李绂也起来吧。既然都是本属良民,无可轻贱摈弃之处。当然,嵩祝的话也要考虑。诸位商议商议上折子,之前去边境效力获得户籍的原贱籍之人,该给予什么奖赏?”目光看向弘晖:“弘晖能提起来这件事很好。”

大阿哥弘晖“腼腆且谦虚”一笑:“阿玛,不是儿子想起来的。是监察御史年熙,给山、陕乐户们说情。”

“哦”四爷脸上有了笑儿。年熙乃是年羹尧的长子。年羹尧的第一个妻子纳兰氏,乃是纳兰·容若的女儿。年熙的身份要康熙多一分照顾,年纪轻轻便有了官位。而年熙真有能力办差,四爷自然高兴。

“户部制定章程,逐步除山西、陕西教坊乐民籍,除绍兴堕民丐籍,削除江南徽州府伴当,宁国府世仆,除广东蜑户籍,除苏州府常熟、昭文二县丐户籍。将他们与良民一体编户,允许他们从事正常的生活劳动。另有边境上已削除贱籍的人,看看,几代之后可以参与科举考试,也写一个章程送上来。”

“臣等遵旨。”

大臣们恭声。一片肃然中,进入下一个议题:禁建生祠。

五皇叔胤祺愤愤道:“皇上,臣弟从海外一回来,就发现各地官吏中有一种不正之风,即修建生祠。臣弟知道,建生祠,前已有之,多是百姓为在本地任官清明者修建,而且是在官员离任之后,以此表示对清廉官员的敬重及怀念。但臣弟看到的是,上自总督巡抚,下至知府、知县,都是在任时修生祠。虽然情况各有不同,但绝大多数或系属员献媚,或系地方绅士逢迎,亦有包揽词讼之徒,假公派费,占地兴工,致使修建之风盛行。有些地方互相攀比,劳民伤财也一无顾惜,以致园囿亭台,穷极华丽。营建之后,或为宴会游玩之所,或被官员据为产业。臣请命,将这件事和清查贪污一样清查。”

这件事大臣们都心不亏理亏,都有参与其中。皇叔们也多少参与。皇子们尚且年轻不大知道这件事。只有五皇叔在海外多年,那真是和他无关。他理直气壮,反正敢站出来反对他的没有一个。

四爷扫视一圈,面色凝重:“为官者果能实心爱民,清白自矢,必能官去民思。对已经建的生祠,除极少数确系名宦去任之后,百姓追思盖造者准予保留外,其余一律改为别用,或为义学,延师授徒,以广文教。对于今后再有违禁修造者,一经查出,本官及为首之人严加议处。”

“吾皇圣明!”

大臣们起身磕头,庆幸大战在即,皇上不会彻查,只是改变用途。

刑部尚佛格站出来:“启奏皇上,为解决八旗命盗案件日增问题,臣等奏请添设刑部现审司。专门梳理在京八旗命盗案件,以及皇上特交各衙门案件。臣等坚持认为,现审司的设置,很有必要。这不是增加闲置衙门。刑部目前事情越来越多,而它可以使刑部内的分工更加明确。”

“准奏。”

这件事四爷已经知道,只是刑部加一个司涉及官员任命各种博弈,前面议事一直不能达成协议,正好战事要起来了,内部安稳第一,佛格再提出来,便没有人反对了。

佛格出头,其他一件件平时搁置的事情都被提出来,比如打击西方天主教在大清的活动煽动人心之举等等。

隐隐充斥战场杀机的气氛融洽,王剡再次站出来,磕头道:“皇上,臣有言,不得不说。有关于册封皇太子。皇太子乃是大清储君,大清的未来。臣知道,皇上刚登基,皇后娘娘尚且没有册封,后宫都没有册封。但如今又有战争起来,臣认为,储君当立。”

寂静。

凝固一般的空气中。四爷的目光扫过自己的一个个儿子。他几乎不忍心去看那一双双眼睛里懵懂天真的渴望。可是他极力想要拖延,不想挑破的事情,被王剡一朝说破了。

他的修长手指落在龙椅扶手上,无声地敲着,一下一下,沉默着。

怡亲王胤祥笑了一下,欠身恭敬道:“皇上,臣认为,册封储君之事,不着急。皇嫂们还没册封呢。等皇嫂们册封后,册封储君之事也不着急。”

庆王爷胤祚也笑:“皇上,老王剡的话有点道理,但也没有道理。打仗就打仗,和册封储君有什么关系?”

寂静。

还是死一般呼吸都困难的寂静。

王剡依旧跪在地上。

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喘,更不敢说话。

不说经历康熙一朝太子之争的残酷,皇叔皇子们都谨慎着,大臣们也谨慎着。毕竟皇上年过四十,但瞅着刚十八的俊俏模样,将来活过康熙有可能的,册封皇太子一事根本不需要着急。可皇子们抵抗不住龙椅的诱惑,大臣们抵抗不住“从龙之功”的诱惑:不说年羹尧、隆科多……,就是皇上潜邸里的扫地小厮洗衣大娘,随着皇上登基,后半生也享福了啊。

四爷将手里的茶杯递给身边的苏培盛,慢吞吞地语气:“立储一事,有关社稷安危,不得不预为之。但考虑朕的孩子尚幼,不便公开,因此朕决定采取秘密立储的方法。至于具体方法,何时开始,朕自有决议。因此,诸君是谁,本人不知,群臣不晓,仅朕一人清楚。诸位臣工,办好各自的差事。诸位皇子,办好各自的差事。即可。”

那一瞬间门,养心殿西暖阁好似真空了,没有空气了。人人脸色巨变。

但是,紧跟着,就是胤祉胤祚胤祥领着所有人一起磕头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也好,暂时都别争了。

皇叔皇子大臣们心里不知道是放松还是沉重的心情。王剡想起因为被册封为皇太子日益骄纵,进而影响皇权被康熙废掉的废太子胤礽,泪流满面。

康熙等人,包括后宫中妃嫔们知道了,都唯有沉默。

张廷玉书写一道道圣旨,颁布天下。

鉴于西方传教士在各地的活动更加猖狂,西洋人在各省各学院行教,人心渐被煽惑,其中除了通晓技艺又愿为朝廷效力的人进京,其余一律查出,送到澳门。各省天主教堂应改为书院、医院等等公所,对误入其教者,严行禁饬。各地给传教士半年期限,令他们到澳门集中。

鉴于山、陕乐户的祖先,本是明朝忠义之士的后代,压为贱民,无由自新,今开豁他们的贱籍,准许改业从良。

另有诸王大臣议复:压良为贱,前朝弊政。我国家化民成俗,以礼义廉耻为先,似此有伤风化之事,亟宜革除。其中到边境效力获得良民户籍的原贱籍之人,三代之后,可有科举之权。另选精通音乐的良人充当教坊司乐工,从事演奏。从此,教坊司的乐人改变了籍属,成为良人的正式职业。

……

再有,除了秘密立储制度外,六科也有变动。六科作为一个独立机构,负责“传达纶音,稽考庶政”。即使皇帝批准的奏章,六科认为有不妥的地方,仍可封还执奏。如今新皇登基,战争起来,特殊时期为了方便新皇命令快速下达,将六科划归都察院,给事中也与监察御史一样,负责巡视五城、京仓、通仓、巡盐、巡漕等差使。

朝堂上一件件事情落实下去,内宫中管事位子也有了决定。

苏培盛任懋勤殿首领太监。原懋勤殿张起麟:雍正二年四月十二日时任总管太监。

宫殿监督领侍太监陈福。乾清宫总管太监王以诚、王朝卿。传奏事首领太监:刘玉、王进玉、贾进禄、王钦、张玉柱。养心殿太监:焦进、刘二奇、王元勋、刘保卿……等十六人。尚乘轿首领太监萧二格。

新皇刚登基时候规定的,宫女嬷嬷四品官、五品官,有饽饽等人担任,在六部衙门周围找一个小院子,名地球和平司。原来粘杆处之人没有被启用做官进入朝堂的,都进去。

朝廷官员们遗憾且庆幸于,册封皇太子一事暂时不需要上心争斗了。纷纷关注皇上收拢皇权从六科开始。都在紧张观望,地球和平司,是不是明朝那要所有官员痛恨不齿且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老百姓则是更为关注朝廷驱除西洋传教士、整顿生祠、豁贱为良等等关乎自身的大事。

“广皇仁,端风化”。整顿生祠大大有力民生。驱除部分西洋传教士是为了维护大清传统文化。整顿生祠是为了整顿吏治。豁贱为良则是从法律上肯定了贱民身分地位的改变,使沉沦数百年的贱民得以新生,有利于解放这部分生产力,因而得到大清老百姓的全力拥护。

当然,也有一些人以不花钱欺压贱民为乐,对此命令有点不习惯。但是有钱的人,乐子多得很,大不了花点儿钱呗。没钱却性恶的人,也有其他方法行恶或者不得不收敛。不管怎么说,四爷听着苏培盛叭叭叭讲四九城人的议论,略微放心。

至于命令下达之后,各地进展不一,有学生不舍得教导他们的西洋老师,导致地方官员行动迟缓。但是,这次的驱逐传教士对天主教是一次较大的打击,各省大小教堂,或改为仓廒,或改为书院、官所、病院。

庆王胤祚因此,以国子监祭酒的名义,邀请各大学院的院长前来北京圈在一个院子里,领着一群侄子们官员们严厉整顿全国学院。尤其学院中的老师们、西洋传教士老师们。特别是那些,一个学院18个官儿,15个老师的“合情合理合法”情景。

他动作快速决绝,不到两个月,抄家罚没银子流放砍头血流成河。

举国震惊。

老百姓拍手称快。天知道他们为了孩子上学求爷爷告奶奶受了多少罪?明明这是朝廷国库的银子正式办的公学院,却不能送孩子进去。好不容易送进去了还要交钱!否则本身就学校领导压榨的疲惫不堪的老师们根本没有精力搭理你的孩子。

但此举引发朝堂地方官集体抗议。皇家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大清一朝不光不重用士大夫,多了一个八旗军政不说,还要给普通老百姓普及办学?官员们妥协了,要普通老百姓识字,毕竟现在作坊需要识字匠人。

可大清朝廷又要阻止教育分阶层,这是真要泥腿子们科举当官儿分蛋糕不成?

新皇登基恩科,举子们汇聚北京,上万读书人到礼部绝食抗议。

四爷听到小太监刘玉惊慌汇报,只有轻轻的一句:“哦”

隆科多领着兵马将这些举人全部押送刑部大牢,各地方有前途的举人进了大牢,各地士绅纷纷喊着要上京请命面见皇上,还是绝食抗议。

前段时间门各地方八旗军整顿的效果出来了,面对明晃晃的火器大刀,士绅们齐齐哑了嘴巴。

到底是有些真心忧国忧民的士绅站出来,战争在即,不能内乱。堪堪维持局面。

“教育贪污,也是一项大贪污。每年朝廷拨款五百万两白银,实际用在教育上的,有几成?可你要底层人上来做官,就不贪污吗?一样的贪污。这就是人!胤禛啊,你也不能真反人性,你自己的人性更不能反,知道不?你是皇帝,本身代表的就是人性至极。你杀了士绅们,不怕他们造反写书骂你污蔑你摸黑你的名声?”太上皇感慨连连心疼儿子,又想起来一件事儿,放下奶汤碗端茶杯,察觉儿子浑不在意的架势,头疼肝肺都疼。

“行了,这事儿,我帮着你。你自己悠着点儿。怎么选了张起麟做太监总管,而不是魏珠?我不是说张起麟能力不足,而是他过于老实。魏珠能干。”

牡丹花盛开香飘阵阵,玫瑰花打着花骨朵,忙中偷闲的一会儿午后晒太阳时光,四爷也正用着奶汤感受太阳落在身上的味道,闻言蹙眉道:“汗阿玛您不知道,看守皇陵的刘管领、嘉峪关的守兵范时绎,都来密信告状魏珠。说魏珠将他的整个家族搬到皇陵附近,他的族人为了建房子,把皇陵的墙拆了用砖头呢。儿子正不知道怎么处罚他。”

康熙怔了一瞬,反应过来那气得,“啪”地摔了手里心爱的五月花神杯,怒吼出来一句:“我来处理他!”

四爷叹息劝说:“汗阿玛您别气。他是不是和您说,他要族人世代守护皇陵,守护您的后人,给您表忠心?可能是真的呢。”

这妥妥的小绿茶火上浇油。魏珠这哪里是表忠心呢,是要挖倒皇陵挖断皇家风水呢!

“李德全!去传魏珠!”康熙的龙吼里火星子四溅,杀气腾腾。

魏珠最近在景山休养,正因为太监总管,连乾清宫总管的地位也丢了,打骂小太监们出火。听到传话以为康熙想起来他了,高高兴兴地收拾自己小跑着很快到来,就被康熙命令按住了打板子。

“给我狠狠地打!命令乾清宫所有太监都来围观!”康熙只有两句命令。

魏珠年纪也大了,五十多了。加上这些年跟着康熙养尊处优的发福发胖,哪里受得住这个刑罚?哭着喊“太上皇饶命!太上皇魏珠最忠心与您啊!”

凄惨的叫声响遍乾清宫,执刑太监发现太上皇是真打,慢慢地加大力道,慢慢的魏珠喊也没力气了,皮肤上血红血红,人趴在长凳上耷拉脑袋一动不动。可是康熙站在台阶上看他,看着他还不知道自己认罪,还敢喊“忠心”气得狠了,冷着脸命令侍卫郭木布:“你带着人去皇陵,将魏家人都下刑部大牢。严加看管!”

外头正装死博取同情的魏珠,听到太上皇提及皇陵,猛地一抬头望着太上皇,正面迎上太上皇老眼里杀机森森的冷酷无情,知道再无希望转圜,一瞬间门心如死灰,脑袋猛地趴下颓然绝望。

穷苦出身的魏珠,因为做了太监有了一口饭吃活了下来,因为机灵被太上皇逐渐重用,自己发财的同时连带整个家族的人跟着风光乡里。然后他野心勃勃,想要站队掺和康熙册封太子一事,但梁九功的下场要他警醒躲过一劫。劫后余生他又想要家族再上一层楼,举家搬到北京。从住在皇陵边上,到住到皇陵里头,到拆了皇陵盖房子……。

魏珠是被活活打死的。

乾清宫所有太监都被迫围观,往日风光八面的魏珠这个下场,有的胆子小的都尿了裤子。

康熙吩咐人去查抄魏珠的家产,因为魏珠家产巨富暴怒,查到魏珠家族害乡里,和朝中官员都有来往更是爆发雷霆之怒。查到张起麟家产不多,另一个重用的老太监赵昌主动捐了家产的一半一百万两白银,李德全的族人在家乡还算本分,才是泄了这口怒火。

紧跟着康熙因为有老臣替魏珠求情火气更旺,责罚了他向来看重的老臣,命令四爷接连下五道圣旨严禁太监弄权,严惩太监连通官员结党营私。

再命慎刑司下达命令:太监们行走之际见到御座必须恭敬低头。诸王大臣官员进入大内,坐着的太监必须起身站立,正在行走的要躲避让路,不许光头脱帽,也不许斜倚踞坐。定太监品级,总管太监四品,副总管六品,随侍首领七品,宫殿首领八品。太监官秩不得超过四品。有些太监的亲友在家乡仗势作恶,当地方官捉拿时就逃入京城。以后凡有太监亲属被地方官查拿者,行文到内务府,即按案发落,不必奏闻。

康熙表示他不再护着身边的奴才们,一时间门有些官员们拍手称快,太监宫女嬷嬷们的风头被严重打压。后宫风气顿时有所改善,甚少再有宫女太监嬷嬷连通官员们弄权弄钱。连还没离开京城的七长公主来看四爷时也笑:“额涅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很是欣慰皇上的处理手法呢。”

四爷淡然微笑:“圣母太上皇后也知道了?”

七长公主道:“合宫里还有谁不知道的,除了不告诉母后罢了。皇上好大的气势,一下子便压住了宫人争宠倾轧弄权弄钱之风。额涅原本还对你担忧,现下也一万个放心了。”

四爷侧首道:“你哪里晓得朕的为难之处,若不拿魏珠做样子,宫人们难免总对朕心存疑虑,连通官员们传送消息,现在动手张扬了,少不得更有人把朕恨成眼中钉。”

七长公主凝眸片刻,道:“整顿宫务才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