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愉快时,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夏乐游。
夏乐游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冯慈连忙不敢怠慢地举起杯子,在空中和闻雪时的酒杯轻碰了一下,边道:“是闻老师照顾我们,我会继续加油的。”
两人都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
接着,闻雪时看向周向明,如果空气能被听见,他们对视的那刹那一定被按下了暂停键,呈现出一片凝固的空白。
闻雪时打破这片空白,轻松地笑说:“对了,最该感谢周老师,是你码了这个盘,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
周向明听到这句谢谢,讽刺地扬起嘴角。
他一抬眼皮:“分内事,酒就不必了。”
“是吗,那你随意。”
闻雪时浑不在意周向明喝不喝,径自抬手,一杯酒下肚。
一圈都敬完,他侧过身,面对娄语,语气和刚才敬那四个人时已截然不同——
“最后一杯,我的女主角,赏个光?”
娄语将刚才他敬酒时早就偷偷给自己倒满的杯子端起。
“那必须啊,闻老师。”
这场聚餐没有持续很久,周向明只坐了一小会儿便离场,剩下他们几个又交流了下这一年各自的剧组生活,考虑到明天还要出席红毯,大家聊了一会儿就散了。
他们选定的餐厅离酒店不远,可以散步回去。闻雪时去结账,她则借着上厕所的功夫,两人默契地磨蹭着,自然而然地落到最后,一起悄悄溜出餐厅,走到沙滩上。
这一带沿路都是餐厅,将沙滩的半边照得灯火通明,走出一段距离,灯火远了,坐在餐厅外喝酒聊天的人声也远了,渐渐只剩下风穿过他们身体的声音,海浪扑潮的声音,拖鞋踩在白沙上陷下去的声音……
娄语缓慢地随着走路的步调呼吸着,能闻到海风中的盐水味,和葛岛那种浓烈的味道并不相似,淡淡的,兴许是这里缺少了阿公阿嬷的气味。
但地球是圆的,大海是共通的,也许他们的气味正比飞机慢了半拍,从地心深处漂洋过海,来一同见证明天,见证即将在全球播放的关于她和他的剧集。
要不然,眼前怎么会出现了阿公曾带自己在海边放过的那只章鱼风筝。
是太过思念就会出现幻觉吗?
她晃晃头,那只风筝却又往自己面前递近三分——
“给我们小楼的放映礼物。”
她听见闻雪时的声音,又看了看他手中确实拿着的风筝,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这是……”
一只真的风筝。
从他刚才一直提着的袋子里拿出来,偷摸藏了一晚上,此时现出原形。
“去年在葛岛的时候,你和我说过阿公带你在海滩边放章鱼风筝,那个时候就很想带你重新放一次。可惜那天杀青了,我也没办法在一天之内做出风筝。”
黑暗中,这只章鱼风筝看上去傻头傻脑的。
“这只风筝……是你亲手做的?”
他点头:“小楼的阿公很厉害,会酿杨梅酒,会做风筝。我都只能学到皮毛。”他将风筝的手柄递进她手心,“刚好这次也是在海边,要不要再来放一次?”
海风模糊了他的声音,轻柔地飘到她耳中——
“这次你跑多快都可以,不用顾虑,随心往前跑。不用担心回过头再次空荡荡的,因为我会在你身后。”
娄语攥紧手柄,轻声:“真的好多年没放了,手生,要是风筝没飞起来你不可以笑话我。”
“会飞起来的。我们两个一起放,肯定能飞。”
两人又往海滩深处走近些,霓虹离得很远,四下已经无人,她握着手柄走开一段距离,闻雪时则握着章鱼风筝的触角站在原地,两人之间只靠一根线维系着。
逐渐的,风来了。
闻雪时的发丝跟着飞动,他松开了手,任风筝向上鼓起,升上夜空。娄语配合地快速地往前跑动,使得风筝越飞越高。
她在间隙中回过头,视线从风中移向身后的闻雪时。
即便距离变得很远,但的确如他所说的,他仍站在她可以看见的位置,也许是她没跑太远,也许是他又追上来了,总之她还是能看见他,头发和衬衣被海风吹得凌乱,眉眼带笑。
她突然间明白过来。
他所谓的一起放风筝,根本不是他在开头帮她搭把手那么简单。分明,她就是那只风筝,而他的目光是一道悠长的丝线,只要他看着她,她就会绕回他的身边。
闻雪时原本抬着头,很专心地在看娄语的风筝有没有掉下来,突然,他发现风筝在空中卡了一下。
他低下视线,原本一直在往前跑的人忽然转了个弯,跑了个圆形,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
“……”
哪有人这样遛风筝的。
他失笑,却一言不发地张开双臂,等这个兴高采烈的小狗扑到自己怀中。
很远的海岸边上,有一对白发碧眼的老夫妻慢悠悠地路过,他们没看见沙滩边已经拥抱在一起的爱人,但看见了飞翔在天际,仍不落的夜风筝。
次日傍晚,peaco的特映会终于在曼哈顿海滩边举行,并开启全球同步直播。虽然隔着白天与黑夜的时差,此时国内还是大清晨,居然蹲守直播的人数也破千万。
热搜榜,自媒体,官号,论坛……早起的吃瓜群众们都在关注《往事若无其事》的初亮相,它本身具有的里程碑性质使这一刻变得尤为珍贵,吸引大家都来凑个热闹。
而这份热情,在往事剧组出现的瞬间到达了顶峰。
主创六人刚好分为三组,章闵和周向明打头,冯慈和夏乐游在中间,压轴便是娄语和闻雪时。
两人的衣服是两方团队商量过搭配好的,一黑一白,娄语是拖地的月白色吊脖露背裙,颈口一圈黑水晶项链。闻雪时则是一身高挑的黑西装,胸口点缀着一株还沾着露水的白玫瑰。
两人黑白交融,娄语挽着闻雪时的胳膊,从红毯尽头款款走来。
围栏两旁的外媒快门此起彼伏,这个阵仗闻雪时并不陌生,他作为电影咖偶尔要跑国外电影节,应付外媒的长/枪短炮驾轻就熟,可对于娄语而言,这却是一次完全新奇的体验。
尽管她表面十分镇定,任谁都看不出她的紧张。只有闻雪时从她挽着自己那轻微收紧的手掌中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看了她一眼,极为小声地从唇边溢出几个字。
“别紧张。”
她却说:“那我们换个姿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