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渊迷迷糊糊睁眼。
阳光斑驳,树影婆娑,热烘烘的风笼着大地,偶尔能听到几声悠远的鸟鸣。
岑渊头疼得要爆炸,一时茫然。
他明明记得前一刻,他还身处漫无边际的飞土黄沙之中,目所能及之处,金戈铁马,杀声震天,他手执□□,想不起自己已在战场上厮杀了多久,分不清身上、脸上那时而冰冷、时而温热的黏糊糊一片是血还是汗,唯独记得那一瞬间,他手中□□直直递出,贯穿了面前敌人的胸膛。
鲜血飞溅,不仅有敌人的,还有他的。
他没有低头去看,但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也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贯穿了。
与他以咫尺之距面对面的那个人的那张脸,那双眼睛,正看着他,似笑非笑。
对。
他想起来了。
自己死了。
死在了战场上。
可现在这种感觉……
阳光晒在脸上的感觉。
风拂过皮肤的感觉。
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感觉。
他……还活着?
岑渊喉咙干涩,神思恍惚,动作迟钝地撑起上半身,半坐着打量这片秀丽的山林。
正漫无目的地乱看,忽然,对上另一道目光。
岑渊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不远处也刚刚爬起来的,和他一样狼狈不堪的男人。
尹修。
岑渊,晋国将军。
尹修,秦国将军。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十五岁,至今已过了七年,彼此都从青涩少年长成了战场上的铮铮汉子。尹修那张脸,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有了多少变化,岑渊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一生的死敌,也是在战场上与他交手过无数次、最终被他杀死的同时也杀死了他的,尹将军。
两人在风和日丽中四目相对,各自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岑渊率先作出反应,垂死病中惊蹦起,气势汹汹地就朝尹修扑过去。
尹修一愣,在心里骂了句娘,想要往旁边一闪,奈何身体跟不上脑子,动作慢了一拍,还没再次成为直立人就被岑渊扑到了地上。
岑渊没有武器,索性徒手去掐尹修脖子。好在尹修刚接管的这躯壳虽然废,经年累月的格斗意识还在,借着惯性和倾斜的地形,抓着岑渊一起滚了个圈,顺势把岑渊压到身下,抡起拳头就要揍,却在近距离看到岑渊的正脸时晃了半秒神。
就这刹那功夫,岑渊又抓着他再滚了个圈,重新骑到尹修身上,居高临下砰地一拳,揍得尹修半边脸发麻。
尹修:这他娘的——
倘若岑渊有兵器在手,尹修刚刚迟疑半秒的代价就是再死一回。
想徒手杀死一个人,尤其是徒手杀死一个经过长期正规训练的武将可不那么容易,岑渊这一拳也就稍微占了点上风,离一击毙命还远得很,尹修及时护住要害,伺机反击,两人你来我往,在小树林里你来一拳,我还一腿地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滚来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