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说一边穿过走廊,金瓶抱在怀里,瓶中装满了清水,取自山谷内的小河,清澈微凉,最适合植物生长。
精灵王走出王宫,步下宫殿前的台阶。修长的身影穿过石柱,径直来到生命树下。
笛声戛然而止,精灵们纷纷起身行礼。
“陛下。”
精灵王向众人颔首,要求他们暂时离开。
精灵们虽感到困惑,但不能违背命令,只能抱起乐器,再次行礼后结伴走远。
中途,法洛尔停下脚步,回望生命树和树下的身影,目光稍显复杂。话到嘴边,终究有所顾忌,收回视线保持缄默,始终一言不发。
待到众人走远,精灵王靠近生命树,单手覆上树干,闭上双眼,试图和对方沟通。
“我找到了线索。”他靠得更近,额头抵上树身。
白光浮现,狂风平地而起,鼓起袖摆和长袍,掀起铂金色的长发。发丝轻扬,似阳光在风中流淌。
叹息声敲打在耳畔,生命树做出回应。
精灵王睁开双眼,退后半步,翻开带出藏书室的手札,停在其中一页。
“这是上古精灵的记载,源于一个突然消失的光精灵。”他仰望生命树,念诵古老的精灵语,奇特的语调,独一无二的韵律,仿佛一曲咏叹调,优美中隐含神秘,甚至带着诡谲血腥。
生命树没有立刻回应,精灵王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上面写明,他是唯一一个挣脱契约的存在,采用不可饶恕的方式,受到生命力量的惩罚。”
手札上的记载相当隐晦,字里行间隐藏暗喻。不同句子排列构成谜语,答案没有提示,阅读起来相当晦涩,极可能在反复推断中自我怀疑,陷入重重迷雾。
“挣脱契约的方法不可饶恕,有悖精灵存在的意义,是吗?”
树枝摇曳,沙沙做响,近乎掩盖生命树的叹息声。
“存在的意义,保护的责任,无法挣脱的契约,永远的束缚。”精灵王仰望生命树,出口的话可谓大逆不道,“您是我们的缔造者,也为我们铸造了囚笼。”
摇摆的光影忽然停顿,声音砂砾般涣散。
透明的罩子当头落下,将生命树和精灵王罩在其中,隔绝外部的一切。
精灵王没有惊慌,更无半分恐惧,他维持原本的姿态,仰望生命树,希望能获取最真实的答案。
“精灵为您而生,这是我们的宿命。您能否告诉我,为何允许云婓的存在?”
缔造了精灵,又以职责束缚他们,本不该横生枝节。
生命树却允许一名光精灵走出山谷,同树人缔结婚姻,以迥异传统的方式留下血脉。
“云婓的祖母,那名光精灵,她和海希一同降生。依照光精灵的传统,她本该是海希的婚约者。”精灵王毫不怀疑这个答案,不等生命树回应,继续道,“种种迹象表明,您允许甚至放纵她的离经叛道,这同您给予我的婚姻契约完全不同。莫非您也有偏爱,亦或是别的原因?”
精灵王合拢手札,再度靠近生命树,身体化为光,如同刚降生时,全心全意信赖生命树,只为寻求真实的答案。
“请您告诉我。”
时间过去良久,久到他以为生命树不会回答,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直接印入他的脑海。
“生命是一种轮回,我创造了你们,束缚了你们,也怜爱你们。”绿光浮现,笼罩树身。光环向外扩展,拂过大地,覆盖整座山谷。
精灵们察觉到异样,纷纷驻足,眺望生命树的方向。望见冲天而起的绿光,不由得心生惊讶。
他们试图一探究竟,却发现被隔绝在外。达到一定距离,面前有透明的屏障,再也无法靠近生命树以及树下精灵王。
屏障内,声音仍在继续。
“我将给予你们自由,但需要一个契机。现在,这个机会出现了。”
绿光闪烁,一截树枝脱离树冠,轻飘飘下落,悬浮在精灵王面前。在他伸手接住的瞬间,树枝发生变化,强光夺目,近乎刺痛双眼。
光芒散去后,树枝消失无踪,留在精灵王手中的赫然是一本书,从雪松领取回的创世书。
“它本是我的一部分,由一名光精灵亲手斩断,借此断绝束缚在身上的契约。”生命树的语气不见严厉,反而透出欣赏和纵容,“他聪明,漂亮,还有些叛逆,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他同你一样,对存在的意义发出质疑。我当时震怒,惩罚了他,事后却感到后悔,一直延续到今日。”
精灵王认真聆听,组织生命树给出的线索,破天荒现出惊讶之色。
生命是一种轮回。
延续的血脉,出现在雪松领的创世书,叛逆的灵魂,强制的契约……
“云婓,是曾经斩断树枝的光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