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大太太大惊,道:“郭老夫人难道同意了?”
那婆子笑道:“奴婢也不知道,是老夫人身边的碧玉吩咐下来的——她怎么吩咐,奴婢们就怎么办!”
汶大太太沉默了片刻,沉着脸走了。
那婆子就不屑地朝着汶大太太的背影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另外几个帮忙的婆子都凑了过来,悄声道:“这位就是五房的汶大太太了?”
“不是她还是谁!”那婆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如果我是她,早就搬到别院去住了,哪还有脸这样青天白日在院子里到处乱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事似的。”
汶大太太跪着听丫鬟读《女诫》的事早已传遍了九如巷,略有头脸的丫鬟、媳妇子、婆子都觉汶大太太这次可丢脸丢到了秦淮河去了,对她居然能忍下这口气更是不齿,行事就颇有些“柿子专捡软的捏”的意思,少了从前的恭敬。相反,对寒碧山房的郭老夫人就更敬畏了。
几个人不敢怠慢,三下两下就把那些花都小心翼翼地搬到了板车上。一人拉,两人护,后面还跟着三个照看的,风风火火地搬去了浮翠阁。
进门摆盆茶梅,床头摆盆惠兰。茶几上摆盆文竹,庑廊下摆盆牡丹……院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周少瑾站在厅堂里,满意地放下了捋起的袖子。
小檀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二表小姐,四老爷回来了!”
“真的!”周少瑾说着,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听鹂馆去。
“二表小姐,你是不是先换身衣裳。”小檀道,“你刚才还和婆子一起搬花呢!”
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少瑾已经一溜烟地不见。
小檀跺跺脚,只好跟了过去。
池舅舅不在的时候听鹂馆就像一滩死水。池舅舅一回来,听鹂馆的如意门大开,抬箱笼的小厮来来往往,还能听到几声鸟雀的啼叫,整个院子都生机勃勃的活了过来。
周少瑾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庑廊下和怀山说话的程池。
灰色的粗布道袍,玄色的粗布鞋子,背手而立,面容冷峻却丰姿潇洒。气宇轩昂。
池舅舅穿得这么朴素,可怎么还是这么漂亮呢?
周少瑾在心里嘀咕着,脚步一滞。
程池却像知道她来了似的突然转头来。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他就笑了起来。
冷峻散去,只有春日阳光般的煦和。
周少瑾心中生暖,像只小燕子似的扑了过去。
程池的笑容就更盛了,低声对怀山说了两句话,怀山看了周少瑾一眼,悄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