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月轻声重复道。
“你见过那块鹅卵石,不是吗?”西里尔微笑着看向她,“你们应该都见过。”
“是那块——”方何知猛地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是那时候我们要过那条小溪的时候,被要求下溪捡起的那块鹅卵石!”
曲月的瞳孔微微一缩。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嗯。很漂亮吧?”西里尔点了点头,“母亲笨拙地伪造了好了现场,但那并不重要。我没有去看。她反应过来之后,做出了这个选择,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那你的母亲呢?”李秋生忍不住问,“我的意思是……多妮女士,她也是——”
“……不,”西里尔的目光有些阴郁,“她得了一种很重的病。那时的我尚且不知道真相,和其他人一样蒙在鼓里,当然不知道那是他们搞的鬼把戏。她没有力气,很是虚弱,经常十分忧郁。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诅咒一样,重复着我父母之间的关系——只不过现在发脾气的人是我的母亲,而换成我竭尽全力地尝试补偿她。”
“还好和我的父亲不一样,她想要的只有活下去。我可怜的母亲,她是那么的想活下去,可偏偏全村号称懂医术的只有卡伦那个家伙的人偶,她的病只会见他一次虚弱一次。其实本质来说——”西里尔脸上浮现出一丝饱含讽刺意味的笑容,“本质来说,这和机器没有能量逐渐衰弱无法使用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在湖水中的鱼放入了这种能量,而我的母亲从那之后就再也不愿触碰湖水,自然身体越来越弱了。”
“这扇窗户……”曲月顿了顿,“这扇窗户,还有外面的风景……又是怎么回事?”
“力量是由强烈的愿望催生的。”西里尔向她眨了眨眼,“——即使是在你们眼中相当邪恶的力量,最初也诞生自愿望,只不过是愿望的内容或许有所区别罢了。那时候我的母亲病越来越重,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虚弱到为了保证基本的生命体征,已经没有办法支撑意识的运转了。”
“多妮……”曲月感觉自己的喉头紧了紧,“……疯了?”
“差不多吧。”西里尔的神情平静,“她已经没办法在思考了,储存的记忆也在一点点消逝。她开始一点点地遗忘,她不记得长大后的我,也不记得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确实是件颇为残忍的事情,但是对她而言,不用再去记住自己丈夫的死还有那些缠绕她终身的流言,恐怕是件好事吧。”
“她开始不停地问我,她的丈夫去哪儿了,她的孩子西里尔在哪里。我每次都告诉她,他们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来——她也会相信我,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只有五个小时左右的记忆;五个小时后,她就会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但是或许是谎言积累的次数太多,即使每五个小时的轮回就会将记忆清空一次,但每一次残留下来的情感也足以让她慢慢崩溃。终于有一天,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既视感」
击溃了她,她歇斯底里地问我她的家人到底去哪里了,我到底是谁——而当时的我对此也只是束手无策。”
西里尔沉默了片刻。
“于是我画了一幅画,上面画着我记忆中的蓝天、白云、草地以及湖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副画面是怎样呈现在我的意识中的——但那确实构成了我最美好的记忆。而当我把这些简陋的画递给我的母亲的时候,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久违的平和与幸福。”
“我将画挂在了墙壁上。在不需要外出劳作的时候,我就和她一起坐在床上看这幅画;除了换取食物之外,我还尝试问那些木偶戏团的人,有没有更多更新的画笔。他们问我为什么想要画笔——哈,说不定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开始对我感兴趣了——那时候的我把这一切告诉了他们。于是,在他们再来这里的时候,我就用那些画笔,和我的母亲一起不断地完善这幅画。”
“直到有一天……她连动笔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把那幅画挂在墙壁上。有一天她问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我没办法回答。第二天,她就又衰弱了很多。我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站在画面前,和我的母亲一起发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这扇窗子——还有外面的风景。”
曲月看向西里尔平静的面容,微微张了张嘴。
你知道吗?
西里尔,你的愿望……
……影响了整个「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