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丑奴的声音竟然突然出现,满握着围栏的手渐渐收紧,他也没有去踩着丑奴卑微蹲下的后背,还是咬牙撑着这一口气,上了马车。
丑奴的发被雨水打湿,贴在他本就狰狞的面孔上,看来滑稽,两个随从嗤之以鼻地嘲笑:“想巴结大少爷?咱们大少爷这么清风霁月的人物,哪是能看得上你的。真是不知好歹,滚远点。”丑奴一言不发,只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雨滴顺着他右脸的疤痕的沟壑流下,他坚毅的侧脸仍看得出倔强。忽然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他的头顶,他侧首而望,年迈衰老的老仆给了他一把伞,跟在马车后面,一高一矮,一老一小,步履蹒跚地走着。
坐在马车里的满将两个随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右肩被雨打湿,身上袭来止不住的寒意,软垫之上坐立难安。
丑奴居然来了。
满不知内心是喜是怒,喜是他居然如此护他,怒是他竟不听他的话跟来。
他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人心都是偏的,总会护着自己在意的人,他不想再听见任何人再去贬低丑奴,即便他是一个奴隶又怎样。
雨下的又急又快,还未到半山腰就停了,可天却不转晴,颇有些生着闷气的样子,憋了一口劲,只等着下得酣畅淋漓才肯罢休。
只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就顺利上了山,满掀开帘子,就闻到一股雨后的清新气息,这是山林间特有的气息,他忍不住猛地呼吸了一口。
丑奴就站在马车的左侧,也是满即将要下马车的位置,他就那么看着满的侧脸,眼神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今日他着一件祥云团纹的杏白长衫,更衬得他面冠如玉潇洒倜傥,白皙修长的手指紧握围栏,丑奴能见他指尖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冲到他的身边,坚定又令人心安地说道:“满少爷,丑奴在这里。”
其余两个随从仍旧是看着丑奴的笑话,站在一处闲聊似的,好像不是来做下人的,而是来郊游的。那老仆年迈孱弱,别说搀扶满,自己站着都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丑奴伸出自己的臂膀在满的面前,站的笔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给满开路的,两个随从在一旁都深谙满的为人,也见识了刚才满如何不理睬这丑奴,想来这一向难伺候的大少爷,必定是不会去抓那臂膀。
“多谢。”
两个随从再也没有谈笑的功夫,竟是呆愣着看见一向生人勿近的大少爷,极为自然地伸出手由那丑奴牵着下了马车,那丑奴也低眉顺眼地搀扶着满下马车,口中还念叨着少爷小心。
“你们不必跟着了,去半山腰的天音寺中歇脚吧,等我祭拜过了娘亲,便下山。”
“丑奴,和我走。”
“是,满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