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的雨还在下。
蒙蒙的,笼着烟一样,只是风很大,雨疏风骤。
王冬梅在厨房里炸小鱼干,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潮生起床泡了杯咖啡,趿着拖鞋,晃晃悠悠走到厨房,接过王冬梅的锅铲,开始给鱼翻面。
王冬梅看了潮生一眼,也就不插手了,走去餐桌旁,去盛米饭,边说:“黎晚和她那个对象怎么样了啊。”
潮生手一顿:“你问人家干什么?”
王冬梅:“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孩子挺好的,漂亮又大方,现在的小年轻都太社恐了,情商这么高的女孩少见,娶了这样的女人有福气。”
“您还知道‘社恐’呢?”潮生笑。
王冬梅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老古董啊,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什么词学不会。”说着说着又叹气,“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你这孩子从小就孤僻,你是不是就有点社恐啊?”
潮生关火,转身到柜台上拿盘子。
“不然你怎么二十六,眼看二十七了,都还没找对象?”王冬梅又来了,“人家海生都谈过女朋友了,你呢?”
“又说我呢?”海生睡眼惺忪从卧室出来,“我都单身多久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什么啊……”
“你就别操心我了。”潮生把鱼盛好,端了出来,“我……”他想起黎晚的脸,“船到桥头自然直。”
“话是这么说没错……”王冬梅又说什么。
潮生一头钻进厨房,去刷锅炒第二道菜。
锅底蹭蹭冒火,掩盖了王冬梅的唠叨声,也掩盖了潮生心底深处的聒噪感。
吃完饭之后,潮生在厨房刷碗,王冬梅在客厅看电视,海生一会儿换一套衣服,走出来问大家好不好看。
王冬梅问:“你打扮的孔雀似的,要去哪啊?”
海生也没卖关子,直接说:“我约了晚晚姐。”
潮生洗碗的手顿了顿,两手泡沫,走出来问:“你约她干嘛?”
“约她喝下午茶啊。”海生说,“哥,你和姐姐同窗这么多年,她都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儿子,你这是没打好主意啊?”王冬梅揉着腿问。
海生嘿嘿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潮生眉头越锁越紧:“她不会喜欢你的。”
“什么意思?又开始灭我威风?”
潮生不知道怎么解释,冷冷转脸回厨房继续刷碗。
……
海生最后还是出门了。
或许是觉得潮生总说他配不上黎晚,因此在见到黎晚之后,他还拍了几张黎晚坐对面喝咖啡的照片。
潮生把那些照片点开放大又缩小,看了好几遍,莫名其妙心烦意乱。
这时候,他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王绪打来的。
“潮生,满月酒定在这周六,记得过来。”
忘了说,这三年王绪才是他们之中变化最大的一个。
和唐未之前一样,毕业之后,他接手家里的事业,属于临危受命,没时间从基层开始熬,刚进公司就开始打头阵,做领袖。
但和唐未不一样,王绪大学主修商业管理,行事也更沉稳,加上婚事对他有所助益,王家的中上层员工也更团结,因此不到一年经营就回归正轨。
他在毕业之后半年就订婚了,但结婚是在去年,奉子成婚。
这三年王绪身上的肌肉少了,生出肚腩,脑门更亮,他渐渐向中年男子靠拢,不油腻,只是多了份儿领导派头,举手投足间藏着运筹帷幄的劲儿。
周六这天,潮生如约赶到王绪孩子的周岁宴上。
不出所料,他和黎晚分到一桌吃席,紧挨着的位置。
潮生坐了好一会儿,黎晚才姗姗来迟。
潮生背对着门,不知道黎晚悄然而至,直到黎晚把手拍在他肩上,捏了捏他,他下意识回头,见她言笑晏晏:“江老师。”
她这天编蓬松左侧马尾,戴星星发夹,一只耳朵上只带一颗很小的珍珠耳钉,穿湖绿色的碎花裙,踩帆布鞋,就像个十八九岁的学生似的。
潮生有一瞬间真怀疑自己是个老男人。
被她喊老的。
“来了。”他压住心里的想法,淡淡的问。
“可算来了。”黎晚叹气,“大热天的,我和我爸妈去见了王绪妻子和孩子,到酒店又先去和王绪父母打招呼了,笑得我脸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