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抬头看到这几人的表情,有的满脸淡漠,仿佛置身事外;有的高高在上,觉得吵闹心烦;有的满眼不屑,脸上似笑非笑。
他们一点也不愧疚背后说人被人听见,也一点也不担心季霄会在这个二选一里抛弃友情。
当时的他只是更加生气,还远远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个在他青葱时期就遇见的人,从他情窦初开小心翼翼地去牵他的手,到两个人悠闲地躺在躺椅里看日落,从他约会前要换整整两个小时的衣服,到可以油着头发,带着黑眼圈,趿拉着拖鞋从他面前走过,一直用最大的包容和似乎永恒不变的温柔深爱着他的人。
这个会为了他的一句话放弃出差,会绕路三小时去给他买蛋糕,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仿佛永远也没有脾气的人,会突然在这天晚上,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对他说——
“顾锦,我们结束吧。”
“什……什么?”当时的顾锦愣住了。
“我说,对不起,我要跟你分手了。”
直白到残忍。
顾锦甚至怀疑这是一个愚蠢的愚人节玩笑,可是季霄只是上楼去拿上了电脑包和几件随身物品,离开之前,还温柔地对他笑了笑,“这栋别墅留给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分手”这两个字是顾锦作精生涯里家常便饭的调剂,但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两个字会从季霄口里说出来。
他给他发消息,发现微信被拉黑,电话打过去显示关机,去他的公司找他,在大堂就被前台拦住,没有了直上总裁办公室的特权。
顾锦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个玩笑,从不可置信到痛苦不堪,接着是反省自己,责怪自己,想去撒娇,想去道歉,想告诉他——
对不起,是我过去太任性了。
是我让你太累了吗?
就像你朋友说的那样,是我从来都不懂得体谅你,是我太作了吗?
可是,明明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只要你说,我就会改的。你什么都没有说,怎么可以突然不要我!
季霄连道歉的机会也没有给他,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所有想见到他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他原以为他们可以走到海枯石烂,后来才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孱若悬丝,只要季霄不愿意,他甚至连走到他的面前都不被允许。
想到这里,顾锦又被拖入到了昏暗的情绪里,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此时,这里还白白净净,纤细好看,手指也瘦削修长,指甲盖都透着健康的粉色。
现在的他还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不像以后,这里已经伤痕累累,永远被宽大的表带或者手环手链遮着,偶尔脱下来的时候,有着晒出来的边缘分明的印记。
他闭上眼,无力地躺倒在床铺上。
脑海里,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其中,往前,幸福甜蜜的记忆如此清晰,往后,痛苦绝望和歇斯底里也刻骨铭心。
他突然又勾了勾唇角,凉薄又妩媚,又像是雾气里阴森森的鬼魅,是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的他脸上的表情。
是四年后的顾锦惯常的表情。
真是可惜呀,重生前,他才刚刚破坏了季霄一个很重要的收购案,刚刚约了他的白月光程枫去听演奏会,时隔几年,终于接到了季霄的来电,质问他到底要纠缠他到什么时候?
他的语气里,带着以前从未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厌恶,问他到底怎么样才肯停止。
顾锦非常期待看到季霄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兴奋,带着胜利的口吻回答他:“我会纠缠你一辈子。”
“顾锦,不要把以前的那点情分也闹没了,”对方好似也平静下来,带着平静又疲倦的口吻,“早知道,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在一起。”
那一刻,明明知道以前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顾锦却还是有种被轻而易举否定了过去的愤怒。
他们分手后,他从想尽一切办法见到季霄,到在他身边人一次次无情的讥讽下走到绝望,用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