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风波,看似闹得大,知情人却多少能咂摸出皇上的心思。去广州主持开埠前那林林总总千头万绪的工程,是烦琐了些,可只看皇上对榆哥何等重视,便能知道他对于这一支海军的战力,是寄予厚望的。广州开埠,当然是文武并济,抛不开那些文官,可最出彩还在海军这一块,这差事一旦办好了,将来含沁是想不往上走都难。况且别的不说,广州远离政治中心,派系斗争少了不说,风气也要比京城更加开放自由。善桐也能借此抽身而出,远离如今已经渐渐更加复杂险恶的宫廷斗争,要是人人遭贬,都能贬得这么顺心如意,那恐怕和太后作对的人就要如雨后春笋般全京城冒出来了。
也因此,含沁这一阵子都很低调,他是贬谪出京,按理也不该随便和人交接,除了和林三少、郑大少爷吃了一顿饭之外,余下时间全和善桐一道窝在家里收拾行李。善桐本来还想去宫里请个安的,也为他止住,“虽然按理来说,你是应该进宫去探望娘娘,但我们家才得罪了太后,正是风头火势上的,你现在进去,万一和宁寿宫发生冲突,一来又生事端,二来也令皇后难办。”
这也是正理,善桐不禁笑道,“你知道我本来也不爱进去的,就是多少也有几分好奇——不知道如今宫里的局势怎么样了。”
虽然含沁急着上路,但收拾家里也要时间,善桐还是要和一些亲戚打个招呼,尤其是几个堂兄,多年苦读,如今一朝得中,终于有时间出来和亲戚们交接来往了。善桐去榆哥新置办的小家里探望他时,蒋氏就约她,“和含沁明日过来吃饭,也算是我们给你们践行了。”
这是知道桂家现在里外忙乱,不适合接待客人,善桐忙谢她,“还是嫂子想得周到,我们明日必到的。”
蒋氏在西安的时候,善桐隐约也有听说,人很沉默,平时连话都不多。没想到现在到了京城,反而很是利索,将家里搭理得井井有条,连榆哥身上的衣裳都抖擞板正起来,他本来一直有一顿没一顿的,人显得清瘦,三个月没见,脸倒是都圆润了不少,容光焕发的,连结巴都再不见了。见到善桐,便冲她打听,“爹娘同祖母都知道了我的事吧?”
善桐望着哥哥,真是打从心底里笑出来,“都知道了,都夸你有出息!”
要说榆哥不在乎有出息这三个字,那肯定是假的,他一抿唇,却偏要和善桐唱反调,“有出息没出息,就是嘴皮子一碰的事。我是想,现在他们不会再反对我玩火药了吧?”
善桐见蒋氏竖起耳朵,一脸惴惴,心中不禁也叹了口气:榆哥现在成就,自然是人人称羡,可对于他妻子来说,丈夫有出息固然好,但天天倒腾火药火铳的,她又怎么能得下?
“就是不情愿,那还有什么办法。”她双手一摊,“你这是皇上御准了的,谁还能和皇上作对?不过,你也就是折腾折腾火药了,泰西啊什么的,你是想都别想!”
榆哥眼珠子直转,一望即知,他有不同看法,善桐和蒋氏对看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提防和无奈。
善桐回家和含沁说起,也不禁叹息道,“究竟家里远,真是鞭长莫及,不然,榆哥哪敢打主意去泰西!什么时候爹要是能到京里来就好了。”
“按岳父现在的职位,进京肯定是要入部的。”含沁心不在焉地说。“这个就有点犯忌讳了,毕竟和阁老还是近亲……再说,等你爹娘进京了,只怕榆哥还更想着去泰西,起码人是要跑到广州来才算完的。”
他对王氏虽然从无一字褒贬,但聪明人说话,也未必要说明了别人才能听得懂。善桐默然许久,才慢慢地道,“现在也都好了……榆哥有出息了,娘应当也能渐渐地想开一点儿吧。”
她的语气也不是很肯定,更多的还是带了希冀,含沁笑而不语。善桐看他话都写在脸上了,也有些不忿气,便道,“你不用做这个样子,我娘再怎么样也没折腾到你。倒是你爹,把我吓得!一路紧赶慢赶的,胃里直往上反酸水都不敢停一停,要不是顾忌着名声,恨不得就一路连换快马赶过来了。要不是心里对你有意见,至于这么折腾我吗。”
虽然含沁看似没有受到多少敲打,但在这事之后,桂家和牛家的不和已经被摆上了台面,很难有转圜的余地了,这也是事实。事情闹得这么满城风雨的,桂元帅心里肯定也不大舒服。可要挑含沁的理吧,这把人卖了,又比让她进了家门好些,一来也显示出桂家的骨气,二来也令盟友们安心。隔了远,不好怎么数落,索性吓善桐这么一吓,也算是传递到警告了:你能折腾老子,老子就能折腾你媳妇,别仗着天高皇帝远,那就翻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