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桐毕竟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又葳蕤了片刻,忍不住就蹭到母亲身边,低声问,“娘,大姐那两巴掌……”
见这句话成功地吸引了王氏的注意力,她又踌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是有意而为之,就是要讨祖母的好?”
这个小姑娘,实在是聪明剔透得有些过分了!
一时间,王氏心中的欣喜,险险竟就要转化成了担忧:早慧如此,真是让人又喜又忧……
她没有答话,只是略略抿了抿唇,反问善桐,“怎么会这样想?难道这老七房的无赖,咱们也能安排了上门来唱双簧?”
善桐只是年小没有经过事情,其实一点都不愚笨,见母亲不答反问,心中已是拿稳了九分,一下倒真有了些醍醐灌顶式的恍然大悟,又有了些隐隐的寒意。
就说姐姐从来都是温言细语,就是要给人厉害瞧瞧,也都是绵里藏针,怎么这一次反常地戾气外露,作风居然要比自己更加霸道爽快。原来是应在了这里,难怪,难怪姐姐说自己是一员福将……
原来这一员福将的最大作用,是试探出了祖母的喜好,俾可让姐姐对症下药,扭转在祖母心中的印象,让老人家对姐姐多添了几分好感。
原来,人心是这样好操弄的东西,就连祖母这样精明的人,都受不得这精心的马屁,果然就对大姐多了几分欣赏……
这当然是件好事,可善桐却觉得这好事好得让人脊背发凉,有了几分毛骨悚然。
母亲肯定是知道个中究竟的,没准这事就是她和大姐商议出来,正好遇到善温前来滋事,姐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发挥的机会——
一时间,她倒是忘了为姐姐高兴,心中只是反反复复地在想:若是有人要这样对付我,我能——我能看穿么?
而这思绪,一下又发散到了另一个疑问上去:若娘和大姐早已经这样用我,我能察觉得出来吗?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便让善桐羞愧地几乎红了脸颊——不论娘和大姐的手段有多厉害,自然都不会对付她。她应该担心的,却是自己能不能学会大姐这样、这样自如的……的演技……
她摇了摇头,低沉地道,“没有那个该死的善温,也会有别人的。立定了这样的心思,还怕没有筏子么……就是……”
她拖长了声音,抬头看了看王氏,又把没出口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王氏看在眼里,如何不明白女儿心底的想法?
善桐天性光明磊落,其实和祖母的确有几分相似,这当然是件好事,只是毕竟为人处世,少了谋略也行不通。
她不动声色,只是笑道,“现在是来不及说了,娘虽然将村子里的人家都走遍了,但十三房还没去呢,眼看着天色不早,你和娘一块过去吧,到十三房坐坐,再进主屋给你祖母请安——这也有十几天没和老人家打照面了。”
自己对母亲、姐姐的做法有一定意见,这毕竟是自家人关起门的事。这道理善桐还是懂得的,母亲应酬过十三房,要进主屋和祖母商量对付老七房的事,这才是眼前的正事。她压抑下心头翻涌着的不快,又打起精神来笑道,“成,那我回去换衣服。”
王氏自然也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又格外让望江多预备了二色礼物,让善桐亲自捧着,又带了两个垂髫小鬟在一边服侍,如此安步当车,徐徐地出了院子,却又招惹得一大堆族人远远地围观。王氏却一概不理,只是和善桐偶然说笑,直到小五房和小十三房共住的小巷子。自然早有人当前敲门投名次,海鹏婶已经亲自等在门口,她满脸是笑,握住王氏的手,就将她让进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