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月离得太近,近到顾珩能看见那双漆密长睫微微的颤动。
夜风袭来,顾珩又闻见了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浮香,眼中飞闪过一丝慌乱,向后退了一步:“娘娘尊为贵妃,别失了分寸。”
静谧的殿内,顾珩能听见她低微的啜泣声。
自己对她是否过分严厉了些?本来她也只是一颗将被废弃的棋子,又何必与之计较?
“我也知道若是跳了,会让爹娘被人耻笑。”她眼底的水光盈盈轻颤,几欲破碎,“可在这宫中,又有谁是真心为我呢?就连丞相,不也是同他们一起在旁看我跳吗?”
说到此处,一滴剔透的泪很适时地顺着她的眼角滑下。
秦观月见顾珩依旧不为所动,便又楚楚可怜地侧过身去拭泪:“或许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多年来,顾珩名声在外,即便有不少高门女郎向他表示过青睐,但大多都是远远敬仰,不敢亵渎。
秦观月却像是一只断了翅的蝶,无助地停落在了他的掌间,毫不掩饰地将她的弱小与可怜展示在他的面前。
虽不知她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有几分动情,那样世俗的剖陈与泣诉,不免让顾珩尘封已久的心绪掀起汹涌的浪涛,甚至生出一点歉意。
的确,她是他亲手选中的人。即便是因为阴差阳错,但总归她是因为他,命运才会发生天差地别的转变。
顾珩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开口:“贵妃如今已是宫中人,不必再作闺中女儿姿态。天色已晚,贵妃今夜也乏了,请回吧。”
——
夜风有几分寒,贺风跟在顾珩身后,欲替他披上外袍,被顾珩抬手阻下。
顾珩一人走在前面,拂尘微微摆荡,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孤颀的身影在夜色中尤为孤寂。
顾相总是习惯这样独来独往。
无人知道他当年为何避世从道,亦无人知道他又为何愿意回朝为官,他像是一阵风,不知他所来何处,亦不晓他将去何方。
贺风跟了顾相十年,却从来都猜不透顾相的心思,也不敢多猜。
顾相最讨厌别人打探他的事情。
可是无论在文坛或是庙堂,顾相这么多年来惟一饱受非议之处,就是指摘他有悖臣德,纵容君王无度。
这些年来,无论燕帝如何荒唐,顾珩都不曾置喙一句。
今日顾相又为何要处置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