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舍人会意又自袖袋中取出一锭银子,这锭银子比方才那锭大得多,足有两倍分量。
老者一惊,忙欲推辞,然推辞之语到了嘴边,他目光落在银子上却迟迟张不开口去。
汉王留心着他的神色。内间传出些许响动,仿佛家什搬动之声。老者抬首看了看汉王,又看了看李舍人,缓缓将手伸向那银子。
他动作本就慢,这一接一取好似更慢了。
老迈的手上布满老茧与皱纹,皆是沧桑岁月的痕迹,一锭银子好似沉重的很,老者接过,满面羞愧地低下头去:“不当取小郎君银钱的,可家中已有两日无粮下锅了,老朽倒无妨,一把老骨头了,也没几日活头,但我还有一孙儿,尚不满三岁。”
第五十八章
话已至此, 再问下去, 也是顺理成章。
李舍人顺势递了话头, 佯作不解道:“莫不是家中有了什么难处?”
老者唉声叹气:“岂止是我家, 满郡都有了难处。”
烛火晃了两晃,起先那男子回来了, 唤了声:“阿爹。”
老者道:“收拾好了,两位快去歇了吧。”
好不容易问出眉目, 汉王怎肯就此去歇了, 忙道:“不急, 阿翁方才说满郡都有了难处,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觉少, 倒也不困, 听汉王发问,便没再催促二人去歇息,叹息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朝廷来人了, 收缴钱粮,家家户户都要交。”
室内诸人皆是坐着的, 男子原是立在老者身旁, 见他们谈将起来, 便随意坐了。老者风霜一生,兴许是惯了,说起来,愁苦布满容颜,却无多少不忿, 倒是无奈居多,那男子却显出愤怒不平来。
李舍人察觉,将目光转向男子:“此事我倒有所耳闻,朝中要打仗了,遣大臣往州郡征收军资。可,”他顿了一顿,佯作不解道:“朝廷有令,征收有度,至多不可超过一年赋税之半,那还是富庶州郡,寻常的,也只征赋税的十分之一,再贫穷些的,更是给免了。不至使民无粮度日。怎地东城郡收得这般凶?”
更具体的,每一郡征收多少,吏部皆有数目,都是合计过,不使百姓为难的。李舍人便没有说下去。
老者摆手,木然道:“官人们的事,哪里说得清呢?要你缴,你便得缴,不然便是乱法。泥腿子怎担得起这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