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灯燃着,便意味人还未身死。
“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天雷、天雷啊!”奉茶小童诧异。
这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毁仙池下是实打实的天雷,任何人跳下去必死无疑,沈怀君按理该身死,如今本命灯却为何彻夜长明?
白笙却笑着问高灵曜:“爱徒以为如何?”
高灵曜一怔,他挥了挥手,轻描淡写提起:“沈怀君是罪人,若是他借机逃跑,理应抓回来。”
白笙点头:“好。”
他正要问派谁出去寻,只见高灵曜扭头便离开了大殿。
高灵曜走得太急,甚至忘了和师尊道别。
他凝视着爱徒的道袍背影,不紧不慢地坐回,示意小童继续倒茶,手持白瓷杯,侧脸望着窗外的满山青翠。
“沈怀君当年可是树敌颇多。”白笙幽幽道:“说不定碰见一两个,就死外头了呢。”
墨砚寒抄手立在窗前。
天道循环,兴衰更迭,鬼域自一方忘川河畔而后发展蔓延了数十万里,鬼修兴起,鬼域急需一位主人的降临。
他便应运而生,他的身体在远古的仙魔战场上凝聚了数千年,在无数修仙者与魔族魂魄的哀嚎愤怨中,终于凝成一颗鬼心,又修炼数百年生成了灵识。
那时他意识朦胧,身形混沌,第一次睁眼便瞧见了位惊艳绝伦的白衣美人,美人清逸出尘,身若银剑,恍然如山巅雪、林上月,第一眼便叫他的鬼心沦陷。
按人间话本的说法,这叫一见钟情。
初来世间的他看呆了,又瞧见美人冷脸对他,便想拿些东西讨好讨好,恍惚间,他瞧见了好多颗肮脏的心脏。
他不知道这些心脏属于谁,又来自何方,他只知道这些心脏鲜活地跳动着,每一次律动都喷出肮脏漆黑的血液,散发出温热恶心的血腥味,尤其最前面的那颗心脏,千疮百孔,蛇虫啃噬,已生出白花花的蛆虫,瞧着甚是有趣。
于是他以一只恶鬼的审美挑中了这颗心脏,急不可耐地冲上前去,想摘下来奉给美人瞧瞧,博美人一笑。
可瞬间,身下的大地裂开深渊般的裂缝,露出炽热的岩浆,一道银剑开天辟地,从他的头顶拍下,他还没回过神时便被生生拍回了鬼域。不仅如此,他胸前还凝成了一道白玉芙蓉圈,一丝精纯的血滴作为禁锢,令他不得踏出鬼域一步。
于是他被困在鬼域两百多年。
最初他是后悔的,觉得美人不喜欢血淋淋的心脏,那黑心脏又黏又腻,又生满了蛆虫,肯定惹美人嫌恶,应该选送颗晶莹剔透的骷髅人头。但在意识成型后,尤其是看波舍递上的诸多话本后,墨砚寒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人鬼殊途,修仙者与鬼修是天生的敌对。
而他鬼主与沈怀君,是天生的死对头,那白玉芙蓉圈便是见证。
可眼下,死对头却住着他的房子,盖着他的被子,披着他的大氅还不肯还给他。
墨砚寒心情复杂,心绪如同无数条丝线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理也理不清,如同红莲业火,灼烧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