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殿正殿为孔子殿。

每三年启殿祭典,新入学的学子齐登七十二阶,立孔子画像前焚香三拜,行拜学礼,插香入大殿前的青鼎,再拜山长与夫子方才算礼成。

擂鼓动,声响震。夫子启礼,学子上香。

夫子清嗓,昂首扬声将尼山书院往届优秀学子的成就一一道来。

表情生动,情绪慷慨,遣词造句直击人心,叫众人恨不能此刻就拿书而读,悬梁刺股,通宵达旦。

“尼山书院谨遵圣人之精神,有教无类,诲人不倦……”1

有一清秀少年站出高声驳斥:“什么有教无类,根本就是骗人。”2

又见一着书院衣服的男子与三女齐至殿前,正义陈词将夫子私下黑事抖出。

“尼山书院向有清明,本事教化人心,培养人才的圣地。”3

“没想到夫子竟然违背圣人之道。”4

“重利轻人,嫌贫爱富。连排座位都看束脩多少!”5

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说得王蓝田忍不住露出了姨母般温柔的笑来,暗戳戳的给他们以掌声:不愧为男女主。

“尼山书院重礼仪规矩,他们这般大闹拜孔大典,怕是要被逐出书院的!”周子矫小步往王蓝田身边挪去,低声道,“家母说在书院做人要低调,做学问要高调。他们这样反其道而行之是要遭殃的!”

“令堂所言极是。”王蓝田点头,伸手比了个拇指。

“看样子夫子很生气啊!这两人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若是没有机会同他们探讨经义,就是人生一大憾事啊!”周子矫叹道。

“哦。那你人生的憾事应当不少。”王蓝田侧头看了他一眼。

“蓝田兄,此话何意?”周子矫皱眉。

她微踮脚尖,将话岔开:“你看这陈夫子紧张得面唇发抖,眼神瞟虚,是不是很可爱。”

“可爱?”周子矫借着身高的优势将前面的情况一扫眼底,尚未褪去稚气的圆脸满是疑惑之色,“哪里可爱?蓝田兄,你这形容好生奇怪啊。呀!你看你看,夫子发话将他们逐出书院了!”

陈子俊心慌神虚,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的仪态,“逐出书院”四字几乎是用吼得,她哪能听不见呢。

“这两人天庭饱满,面有善光,最近运势不错,定有贵人相助的。”王蓝田将手背着身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你还会看面相啊?”周子矫圆眼一亮。

他在家中被护养的极好,性子天真了些,如今捧着一张模样不错的脸,满是崇拜的看着王蓝田,倒叫她有些不适应。

梁祝乃经典,即便删除了她脑海中关于07影视版的剧情,但梁祝同窗三载这六个字则以文学常识的形式留存在她的记忆中,即便她不知三人在书院纠葛如何,但故事的大体走向还是可以把握的。

她轻咳一声,抬手将他的身子掰正,严声道:“站好。”

周子矫虽站正了身子,可嘴巴却絮叨个不停:“可是,即便他们留下来了,不会被夫子记恨吗?被夫子记恨了就很难结业了的。祝英台背靠上虞祝家庄,夫子不一定为难他。可梁山伯无权无势无背景,夫子不给他结业,品状上再稍作手脚,他这辈子怕是与仕途无缘了。”

王蓝田叹了口气,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心道:这梁山伯英年早逝,与仕途本就没什么缘分。

“蓝田兄,虽说家母叮嘱的都是对的,但我还是觉得这两人所行之事实乃正义之举!”周子矫目光坚定,双手握拳,言辞振振,“书院是圣洁之地,学而优则进,若是因为银钱这等俗物将人才拒之门外,真真是暴殄天物啊!”

学而优则……进?

进书院吗?

拒才于外是暴殄天物?

也不是……不可以。

“子矫兄……”王蓝田顿了下,肯定道,“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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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入学一事应解决的很是顺利。

申时吃饭的时候梁祝二人面带笑容携手而归。

王蓝田咬着炊饼喝了口汤,脑子里却时刻念着那未吃成的荷叶鸡。

“蓝田兄,别处都是多人成桌,到你这怎么三米之内没人呢?”周子矫端着木质长托盘走来,坐在她正对面,“王姑娘有说你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吗?入学头天,你这又是伤了额头,又是磕了下巴的,别不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听说镇上有个老道很灵的,你要不要同夫子请假去求张平安符回来。”

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

她撇嘴:“食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