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有什么非常奇怪！”周五晚上十点半，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内，赫敏突然丢掉手中的羽毛笔，尖叫一声。

“什么？”哈利抬起头，迷茫地注视对方。他的笔尖还贴在羊皮纸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墨水印。罗恩同样如此，他的情况可能更糟糕一点儿——哈利写了纸上唯一一个标题，而他的纸上还什么也没有。

“有一些非常奇怪的地方！”赫敏干脆站了起来，围绕着桌子反复走动。

“哦，”罗恩虚弱地说，“我想没有什么会比加长版的魔药课和天文学论文更糟糕了。”

哈利很想点头赞同，但女巫愤怒的目光叫他聪明地闭了嘴。

“你们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赫敏冲他们尖叫，同时双手夸张地在身体两侧摊开，“时间！我们违背了时间！”

“抱歉？”哈利依旧茫然，罗恩则选择将目光投向那些摊开的书本，试图通过阅读逃避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赫敏大力地在休息室内走来走去，脚步跺得“咚咚”响。哈利觉得她现在看起来可怕极了，好像蓄势待发的母狮子。

她停了下来：“听过祖父悖论吗？”她注视了眼前假装倾听的人两秒，烦躁地扭过头，“好的，好的，我问你们，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会发生什么？”

这下罗恩稍微感兴趣了一些，研究奇怪的问题总比看那些堆满星星的书要好。他抬起眼对上赫敏的视线，在严厉的目光中缓慢回答道：“呃，祖父母会死……”

“那当然！”赫敏看起来生气极了，“然后呢？”

“然后？”罗恩后悔了，他觉得自己该继续看天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切都没了！”他赌气似的大声说，以报复自第二次观看莫名其妙的未来后就神经质般的赫敏。

出乎他的意料，赫敏竟然松了一口气，用近乎温和的语气对他说：“是的，一切都没了，你的祖父母没了，你的父亲也没了，然后——也不会有你！”

罗恩和哈利惊呆了。

“你的意思是……”哈利觉得自己终于要明白赫敏的意思了，但他很快又想起了别的，“不，想想别的！赫敏，你在三年级用了时间转换器！”

“当然！”赫敏又开始走动，“如果时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而不是像祖父悖论一样做出无法挽回的事，那说不定就不会产生任何悖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观看未来屏幕上出现的那些字吗？‘现在的现在必是改变过去的现在，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时间法则’，它在那个时候就在提醒我们注意时间，可我们该死的现在才发现！”说到这里，女巫似乎非常难过，她开始痛苦地拉扯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梅林！我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在这期间做错了什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罗恩瞠目结舌，好一会儿，他结结巴巴道：“嗯……或许……我们还没有做错什么？按照你的意思，这一切依旧发生了，那么我们就还没做错，对吗？”

赫敏猛地停下脚步，瞪着眼睛看着他（罗恩向后缩了一下）：“是的，你说得对，罗恩……我们还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缓缓放下抓头发的手，“但是梅林……我不敢相信教授们没有对此采取任何措施，时间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就连只能倒转几个小时的时间转换器我们都必须非常小心，更何况这种跨越几十年的呢？”

“或许他们已经做了，只是我们没看到，”哈利安慰道，“或许他们不觉得需要告诉我们。”

“是的……”赫敏嘟囔着，低下头，“他们或许认为这是一种保护。”

哈利耸耸肩，在这方面，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但是……”赫敏又开始纠结了，“无论如何这是跨越几十年的一场改变……它的难度和风险将会非常非常大，谁能保证几十年没有任何一个差错，在保证达成目的的同时不改变未来呢？”

罗恩被念得头疼，研究这种东西对他来讲实在是太高深了：“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实际上，我完全没弄明白让我们看这些东西跟改变未来有什么关系。”

赫敏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会因为这些已知的未来而去做出改变！你会眼睁睁看着迪戈里去死吗？”

“当然不！”

“那就对了，我们会去想方设法救迪戈里，而如此一来必将改变原来的路线，我们必须保证这个举动不会引发后续的蝴蝶效应，以及必须将活下来的迪戈里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直到2021年那个屏幕告诉我们他死了的那一刻！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得认为他死了——至少得达成这样的共识！这样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时间闭环。而这一切都需要依靠我们来完成，而非未来那些人。可能掌控一切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三个人都沉默了，这听起来太难了，更何况战争死去的可能不止迪戈里一个，如果每个人他们都需要如此去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罗恩艰难地开了口（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完全理解了赫敏的意思，至少“蝴蝶效应”一词对他来说很陌生）：“敏，说不定他们根本没想改变未来，只是想给我们看看未来呢？”

赫敏再次与他大眼瞪小眼。

“呃……你知道的，毕竟它告诉我们我们打败了神秘人……”

“梅林……上帝……”她跌坐进空无一人的沙发内，嘴里叫着所有可能救她的名字。她简直不敢相信罗恩竟然连续三次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解决了她所提出的问题，而这些简单的答案她竟然无法找出明显的漏洞——是啊！谁能保证未来的人不是仅仅想给他们看看，而是试图改变过去呢？虽然屏幕提到了时间法则，但那或许只是一个初衷，实际上最后什么都没能改变？这完全是有可能的，毕竟谁试图改变如此遥远的过去都将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付出这样的代价后什么也没做到。

看吧！这个屏幕只告诉了他们未来有个赫奇帕奇的优秀学生会死亡，却没有告诉他们任何解决问题的方法。知道了小天狼星不是真正的保密人又如何？又有谁能将这个消息带出霍格沃茨并让那群顽固的魔法部败类相信？

看着陷入纠结的赫敏和面前羊皮纸依旧空白的罗恩，哈利的胃像沉入了一块铁，他紧盯着羊皮纸上的那一大圈墨印，捏着笔的指头发白：“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尝试的。”

这回轮到赫敏迷茫地看着他了。

“我会尝试救小天狼星的！”他硬邦邦、但极其坚定地说，“还有迪戈里，如果魔法部坚持继续举办三强争霸，我会去救他的！”

“实际上我们都会！”罗恩立刻跟上，他的神色同样坚定，“老实讲我都不知道我们刚刚讨论了什么而我究竟说了什么，感觉跟编了整整一学期的占卜课作业一样。”

赫敏转开视线，喃喃道：“是的，我们会……实际上，我感觉我还漏了些什么东西。”她说着站了起来，背对两人，“我一定还漏了些什么，我要去翻翻我的笔记再想想！”

-

时间很快进入三月，距离上次观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这一个多礼拜什么额外的事情也没发生，霍格沃茨似乎恢复了平静，学生们照常上课，教授们也对那两次观看闭口不谈，如果不是霍格沃茨防御强大，哈利都快以为是伏地魔给他们来了个集体幻咒，叫他们坚信他在未来死了以放松警惕。

当然，平静之下永远藏着玄机。在注意到教授们变得格外忙碌后，赫敏一口咬定他们在商定方案——不管有没有用，也有可能在布置防御。她没能找到时间的秘密，但不再魔怔地抓着笔记本念念叨叨。

哈利始终惦记着小天狼星，但寄信本来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他不想再去冒险寄一封可能根本送不到的信。只是距离周末去霍格莫德村的日期越来越近，他本该将这件事告诉对方，现在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霍格莫德村的前两天早晨，罗恩十分担忧地问哈利发生了什么。哈利吃惊于自己的状态糟糕到连罗恩都发现了，于是他将担心说了出来。

“什么？”罗恩看起来迷茫且吃惊，哈利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可是——我寄出去了！我寄给了我爸妈！”

哈利浑身的血冷了下来，他几乎拿不稳勺子：“你寄出去了？什么时候？”

罗恩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到了：“就在……就在周一的时候？大概？”

哈利彻底没话说了，他保持盯着罗恩的姿势，勺子掉在杯子里。赫敏左右看看他们，冷静地开口：“你寄了什么内容，罗恩？”

罗恩急忙回忆起来：“我想想……嗯……就普通的报平安，神奇动物课之类的。”

赫敏难以置信地问：“你没有试图告诉他们未来的事情？”

“没啊，”罗恩看看两人怪异的神色，愈发紧张起来，“呃，我是说，金妮肯定会说的……而且如果是我或者乔治弗雷德说的，爸爸妈妈一定不会相信……他们只会觉得我们在恶作剧并把我们臭骂一顿。”

赫敏转向了他，然后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了一切。

哈利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梅林！他怎么没想到呢？信件寄不出去根本不是因为霍格沃茨被封锁了，而是未来被封锁了！显而易见未来的人也明白泄露时间秘密的危险性，而他竟然对前者坚信不疑并没有再尝试哪怕一次！

他头一次痛恨起自己的观察力来——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有收到来自家里的信件呢？怎么就没有去注意一下别人谈的小话呢？

天啊，如果小天狼星因为长时间没收到信件而跑来寻找他，甚至因此而死，他之后的人生可能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这样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致使他心跳加速、神经紧绷，并时刻观察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早餐结束的时候，他注意到教授们的脸色都很憔悴，麦格教授的眼睛里时常透露出担忧；变形课上课前，他发觉秋·张浮肿的眼睛底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于是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姑娘心有所属了，并正为此流泪。可他已经没心情难过了，他有更加要紧的事情去完成。至于罗恩和赫敏，在谈话过后就没怎么跟他说过话，几年的好友经验告诉他们哈利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

变形课一下，哈利就冲去了猫头鹰棚。他将课上草草写下的、不带任何未来性质的简短信件交给了那只褐色的猫头鹰，急切地看着它飞出了猫头鹰棚。他不敢离开，一直目送着对方远去。于是十五分钟后，在脖子仰到酸时，他看到猫头鹰飞了回来。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没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哈利现在的心情。

猫头鹰围着他转，试图将脚上的信件还给他。

为什么呢？哈利想。小天狼星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他是属于未来的关键的一环吗？为什么仍然寄不出去？

五分钟后，他愤怒地扯下信件，在手中撕了个粉碎。紧接着怒气冲冲地回到格兰芬多塔楼，对着胖夫人尖叫出口令，将自己摔进卧室的床上，再次蒙住了脑袋。

这样的怒气持续到了下午的黑魔法防御课，好在那是节理论课，不然哈利或许会因用力过猛而伤人。

穆迪的魔眼似乎一直在注意他，不过它本来就一刻不停地在转，因此哈利并不确定是否确有此事。直到下课罗恩和赫敏同他搭话，他才觉得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怒吼着，感觉内脏在熊熊燃烧，“我明明没有写任何有关未来的事情！”

“冷静点哈利，或许是小天狼星跟未来有关呢？”赫敏说。

“什么样的未来会和他有关？那个该死的屏幕一直没有告诉我关于他的消息，我一直在等，可什么都没有！”哈利努力使自己冷静，但显然失败了，“这太糟糕了，我完全没办法联系他！我们还能告诉谁呢？”

“是啊，我们还能告诉谁呢？”罗恩喃喃着。

邓布利多是个强力的后盾，可事实证明他不是万能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小天狼星要霍格莫德周末的日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