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婳摇摇头:“这有什么可怕的?”
话刚说完,荣婳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紧着找补道:“还、还是有些怕的,江大人能离我近一些吗?”
江淮失笑,明知她在撒谎,脚下却不自觉离她近了几步,对她道:“我私心想着,这山里怕是藏着什么秘密。有人不愿意外界知晓,便编了鸣蛇的谣言,以阻止人们靠近。”
荣婳听罢,眉宇间还有些可惜:“居然是假的吗?”她还以为能有什么奇遇呢,当真想看看话本子中才有的妖怪。
江淮见她这般说,心下不免笑叹她小孩子心性,接着道:“你若是喜欢这种故事,有机会可以去江南。江南有一种傩舞,表演者会头戴各种妖怪面具,舞步诡秘,讲述的内容,也大多是灵异志怪。”
荣婳一听江南,便知是江淮老家,转头笑问:“你带我去吗?”
江淮一时噎住,笑了笑,便将这话题差了过去。但脑海中,却不自觉去想带她去自己家乡,一同去看傩舞的画面。
荣婳见他又没了下文,心下觉着扫兴,但也知一时半刻强求不来,只好随他话题,说起了别的。
就这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陈卓和陈跃忽然停下脚步,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李直和王启。
陈卓眸色闪烁,那种从心底而来的恐惧,再次漫上他的脸,他道:“两位大哥,快到上次撞到哥哥的地方了,再往前走的话,可能就不安全了。”
李直对众人道:“大家警醒着些,拿好兵器。”
说罢,继续带着众人往前走,而那两名少年,许是见过之前惨烈的缘故,此时已是惧怕不已,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和后面的人并行到了一起。
又走了一会儿,陈卓忽然指着左侧,长满灌木的陡坡说道:“这坡底下有个山洞,被灌木堵住了洞口,上次我们和哥哥就是在里面躲了很久。要是有事……”
陈卓舔了舔嘴唇,“大家就往那边去吧,兴许能躲过一阵子。”
众人看了看那个方向,记下了路,玉骨则格外留心,她必须得保证小姐和公子的安全。
众人约莫又走了几丈远,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香气,格外的好闻,李直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味儿?怪好闻的。”
荣婳和江淮也闻到了,荣婳也道:“确实好闻,这可比很多调制的香料好闻多了。”
玉骨闻着这味儿,觉得有些熟悉,她站在原地,分辨了片刻,忽然神色大变,对众人道:“站住!是曼陀罗,此花香致幻,莫再往前!”
这不是寻常常见的曼陀罗,是来自西域的一个珍贵品种,这种花,致幻效果极其强。
可她这话还是说晚了,那两名少年已经胡乱挥舞起了武器,嘴里惊叫着,大喊蛇妖。
他们神色惊恐,瞳孔放大,行止无状,可他们面前,分明什么也没有。
玉骨大惊,忽然明白过来。这所谓蛇妖的传闻,就是靠这花香制造的幻觉。
谣言对当地人产生了长久的心理暗示,他们进了山,神经一直紧绷着,唯恐遇到那可怕的蛇妖,等到了这,闻了这花香,他们心里的恐惧自然就会放大,就会看到自己心里一直想象的画面。
其余人还好,许是他们从外地来,没有被那谣言干扰心智。但那两名少年,已经陷入极度惊恐,再这样下去,等他们醒来,恐怕也会像他们大哥一样被吓疯。
玉骨两步上前,以剑柄重重打在陈卓和陈跃脖子的麻经上,将他们打晕过去,护住了他们的心智。
陈卓和陈跃刚倒下,便见最前的李直,忽然对着空气拔剑,指着身侧的空气骂道:“妈的,老子给你说了多少遍,入了镖局就是把头绑在腰上过日子,处处需要谨慎小心,尤其是兵器,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你刀呢?你刀呢?”
说着,李直还冲空气踹了一脚,还凌空打了一巴掌,像是再打什么人的脖子,接着骂道:“你他妈要是死在外面,老子怎么跟你爹交代。你爹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了!”
玉骨愣住,完了,李直也中招了,而就在这时,身边的其他护卫,也陆续开始说胡话,做胡事,场面一时诡异无比。
这一刻,玉骨有些感谢自己幼时那些可怕的经历,若不是那个疯医拿她试药,她此时恐怕也中招了。
玉骨见众人基本没再陷入什么可怕的幻象,忙去看离自己最近的荣忆。
但见荣忆蹲着马步,像是骑在马背上,一只手还握着并不存在的缰绳,另一手大幅度地握着他的唐刀挥舞着,像在杀人。
且此时,荣忆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萧杀肃穆,玉骨不免有些吃惊。这素来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怎么会有这般神色?
就在她困惑时,忽听荣忆厉声道:“爹,儿子长大了,我没有疏于练武,我也没有不听哥哥的话。这场仗,我们一定能赢下来,你儿子一定会像你一样,成为名扬大越的将军。”
原来二公子在幻象中,看到的竟然是战场,他想成为将军。一时间,玉骨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见荣忆问题也不大,她忙去看荣婳和江淮,二人面上都挂着笑意,没什么其他反应。
玉骨忙拉着三位主子,往之前陈卓指过路的山洞里而去,将他们三个塞进了里面,复又扒拉两侧的灌木,重新堵起了洞口。
她一面注意着其他人,以免他们出危险,一面忙取下身上包袱,开始找药配药。
江淮只觉脑中有些懵,记忆似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断裂。
他晕晕乎乎的睁眼,却见自己在一间婚房内,堂上大大的囍字触目惊艳,两根龙凤花烛,正燃得旺盛。
花香药力的幻象中,江淮的思维,本能就朝着自己最想要的方向,开始搭建认知和记忆。
他想起来了,定国公府的案子查清了,害死荣陵的确实不是他祖父,他终于没有顾及的接受了荣家的提亲,今日是他和荣婳成亲的日子。
江淮望着那对花烛,展颜一笑。
演了这么久的戏,终于不用演了。心动喜欢的人,也终于娶到了,眼下,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回应她的感情了吧?
思及至此,江淮看向一侧的内室,但见一抹倩影,正盖着红盖头,坐在布满红色帐幔的榻中央,他缓步朝她走去。
而此时的荣婳眼里,她终于成了整个京城中最受人尊重,最招人羡慕的大小姐,她拥有这个世间全部的财富,皇帝老子的国库都没她有钱。
她在荣府最漂亮的水榭里,穿着她最好看,造价百金的雀翎裙,斜靠在贵妃榻上。
水榭里围满了京里的贵女们,英国公家的三个小姐,公主府和王府的几位县主和郡主,还有嘉定侯府的两位小姐,全部站在她的水榭里,双手恭敬的摆在腹前,各个面含笑意的等着侍奉她。
不仅如此,水榭中还有大越朝最有名的乐师在演奏曲目,水榭外一大群男男女女,正在为她表演他最喜欢的霓裳羽衣舞。
而她最讨厌的于朝朝,正低眉顺眼的跪在她的塌边,手里捧着剥好的一盘荔枝,双手奉上给她,一脸的乖顺。
荣婳的心情,美到了极点,都快飘上云端了。
她是在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而此时,一旁的江淮刚在洞房里揭了她的盖头,听到她的笑声,笑意无比满足的问:“我们成亲你这么开心吗?”
荣婳自是也听到了江淮的声音,但这话,此时在她的眼里,却是于朝朝说出来的。
荣婳看着站起来的于朝朝,神色诧异:“谁嫁给你了?”
漆黑的山洞里,江淮面含了然的笑意,人都娶回来了,他自是什么估计也无了,对他眼中坐在喜榻边的荣婳道:“哦?夫人是好这种情.趣吗?”
荣婳坐在贵妃榻上,手里准备插荔枝的银签掉落在地,她怔怔的看着于朝朝:“撞邪了?你想干什么?”
江淮复又向前走了一步,俯身逼近她的脸庞,问道:“新婚之夜,你说我想干什么?”
荣婳“蹭”一下坐直了身子,整个人上半身后仰,对于朝朝警告道:“我告诉你别乱来!我喜欢男人!”
江淮再次逼近一分,双手扣在塌边,将荣婳禁锢在两臂中,笑道:“夫人这意思,是怀疑我不是男人吗?”
他凑到荣婳耳边,沉声低语道:“夫君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可好?”
他声音低沉充满蛊惑,可落在荣婳眼中,却是那于朝朝,朝她欺身而来,神色不清不楚的跟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荣婳连忙挣扎:“滚开!谁是你夫人!”
救命救命,和她从小打到大的宿敌,居然要对她巧取豪夺,最可怕的是她们还都是女的。
于朝朝这神经病吃错药了吗?是她一跃成为大越最有名望的女子,是给于朝朝刺激傻了吗?
可是这于朝朝平时看着娇娇弱弱,这会儿力气怎么这么大?
江淮见荣婳挣扎,小拳头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唇边笑意更深,唇不由贴上她的耳廓,边轻吻边哑声调笑:“从前为夫便觉得夫人性情奔放,没想到到了洞房花烛夜,夫人更奔放。原来夫人喜欢这么玩儿,巧了,我也喜欢。”
成亲了,欸,他不装了!
说着,江淮修长的手攀上荣婳的脖颈,两指挑起了她尖巧的下巴,唇依旧含着她的耳廓,道:“挣扎,再挣扎的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