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对于借寿宴以考察孙家少爷品性才智的内情,知晓之人除却珠玉之外惟孝华一人。见此时入这听雨轩之人不多,孙念祖又是头回前来林府,煦玉方领着这孙家父子等上听雨轩观赏一阵。这听雨轩建成六边形,分为三层,层层叠叠、环廊迭梯,顶层作为府中藏书之用,其间书架宝厨林立,寻常书籍则至于书架之上,珍藏孤本则至于博古厨内。那孙家少爷亦是读书之人,见罢这等景象,自是仰慕赞叹不已,煦玉闻言惟自谦几句,道是此间不过林府数代人的积累罢了,非一人一日所为。
随后一行人又下了楼来,在底层入座。期间贾珠亦从外堂进了这花园中,见轩中众人正品茗清谈,那孙家少爷若非他人问起,便也不肯轻易开口。煦玉见状,欲试探一番这孙少爷学问深浅,又见那孙念祖手中撰扇之上题着一句“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心下方得了一计,遂开口提议道:“此番若一味清谈亦无甚趣味,席间有人健谈,有人寡言,便也难以周全。我见孙少爷扇上所题《礼记》一句,不若便借此行一令,何如?”众人一听行令之言,心下所思各不相同。
只听孙家鼐率先开口问道:“不知世兄打算行何令?”
煦玉答:“我们在座诸人便从《礼记》中寻那‘乐’字,从第一个说到……”说到此处心下默算一番,又接着道,“说到第十五个罢,多了亦不好计数,说差的照字数罚酒……”
此言一出,蒋子宁便率先反对道:“珣玉欲行此令,小弟倒无甚异议,只小弟《五经》不熟,行令恐闹笑话,勿将小弟算在其间罢。”韩奇闻蒋子宁此言,亦是附和。
其余之人尚未答话,孙家鼐知晓煦玉此举只怕正是为考较自家小儿学识,遂不可就此推却了,又欲借机向众人展示一回,遂亦是首肯:“试行一番未为不可,只老夫上了年纪,耳塞目浑,记忆衰迟,恐延误尔等年轻人,便令小儿代为陪诸位尽兴一回罢。”说罢又顿了顿,方接了句,“然老夫只道是在座二位京师才子还是避让的好,否则诸位皆不敢施展了。”
诸人闻言尽皆赞同。
那孙念祖见父亲指定自己上场,自是不敢推却了,心下虽不情愿,亦只得硬着头皮参上。此番总算开口,迟疑问道:“只单就《礼记》中,可有这般多凑数的‘乐’字?”
倒是孝华闻言答曰:“是有的,那字多的,亦不过两三句凑一回罢了。”
随后便分派行令之人,煦玉孝华依言避让一旁,另行点了旁人,兼了子宁韩奇孙家鼐有言在先,欲退出,煦玉只得点了贾珠并熙玉陪同孙念祖行令。又指派孝华做了裁判,其余未行令之人代行令之人饮酒:煦玉代贾珠、韩奇代孙念祖、子宁代熙玉。分派定,其余两人如何作想不得而知,然贾珠心下却忍不住打鼓,直埋怨那孙家鼐老奸巨猾,既欲令自己儿子展才,又不欲他被京师二才子比了下去,方特意令他二人避让,倒累及自己赶鸭子上架,做这自己平生最不擅长之事。孰不知他下场是十余年前之事了,《五经》早已忘却大半,还能记得多少。遂只得暗暗将煦玉拉了在身旁坐下,能适时递那点子方是。
☆、第七十九回 各人缘法黛玉出嫁(三)
却说此番行令,可谓是各人紧张。贾珠是不惯此事的,便惟盼着轮不到自己才好;身旁熙玉则因此乃煦玉之命,兼了这《五经》皆是素日里煦玉守着自己背过的,恐此番不慎出了茬子,惹来煦玉责难,遂亦是觳觫难安;对面孙念祖亦因此乃父命,怕在别人跟前丢了丑,由此亦是坐立不安。
随后孝华提议三人掷色子,谁掷的点数最大,便从谁开始。此番贾珠掷了五点,熙玉掷了三点,孙念祖掷了两点,遂便以贾珠起头,从第一个“乐”字开始。“乐”字开头的倒也不少,贾珠随意拣了句:“乐者,通伦理者也。”
待贾珠说完,孝华颔首,又道句:“此番不可说那重复的。”
随后轮到熙玉,熙玉遂道:“夫乐者乐也。”
孝华问道:“是第几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