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铃银攒动,一阵急响,始终不停。
石增跪倒地上,重重地给裴相磕了头,哽咽着诀别,“相爷,保重!”
说完,他便隐入黑暗之中,转瞬便消失不见。
裴相从墙上取下挂着的古琴,轻轻地拨动三两琴弦,在旷夜里发出金石碎破的呜咽,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无奈到深处,又决绝到极点。
门扉开了,灌入彻骨的冷风,裴孝安满面怒色,一双眼已恨得通红,他甚至都不曾行礼,手中长剑便已出鞘,直抵对方咽喉,“裴固,韩氏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二十几年前你非要置她于死地,二十几年后你又要害死她的孩子。你给阿修下了毒,让他阵前受伤,性命不保,简直可恶至极,说,你到底下的是什么毒,将解药交出来!”
他每日都会截取西疆送来的邸报,但前几日却收到了韩修中毒受伤性命垂危的消息,追查下去,竟然被他发现是裴相捣鬼。这世间,他唯一在乎的人,便是韩氏受了那些罪苦才蘀他留下的这死血脉,听到韩修将死,这凌迟他还要痛苦万分。在气怒担忧之下,他便不顾一切地率着手下众人连夜赶至东祠山上,凭栏仗剑,誓要让裴相将解药交出不可。
裴相挑了挑眉,“韩氏?就是那个不守规矩的妾室?二十年前,她不是就死了吗?阿修是谁?大郎你魔怔了?”
这话说得平静如水,手指依旧漫不经心地拨动琴弦,流泻出不甚协调的琴音,渀佛在嘲笑着裴孝安的癫狂。
裴孝安手中的剑又近了一寸,“不许你这样说她!我和韩氏情真意切,本该是一对佳偶鸳侣,倘若不是你强将我们分开,逼迫她嫁了人,还要对我说那些绝情狠心的话,她必是我正妻,又怎会为了我而委曲求全甘愿当一名妾室?但即便如此,在我心中,她却是我永远的妻,她所出的孩子,才是我的嫡长子!”
他双目圆瞪,眼中泄露仇恨,“没有错,韩修便是韩氏与我的孩子,当年你为了给永嘉郡主那点可笑的脸面,竟然要逼迫我杀妻灭子,我不肯,你便亲自动手。若非韩氏聪慧,设计了一出金蝉脱壳,我的妻儿便都要丧命你手。阿修命大,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他那么有出息,年纪轻轻便是国之栋梁,如今他在前线为国而战,而你,竟然这样丧心病狂,对自己的孙儿下这等毒手!”
倘若不是因为还要求解药,这柄长剑一定立时刺入。
裴相皱了皱眉,“你说我将你们强行分开,还逼迫她嫁人?”
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不曾参与过,如今落到这样一个埋怨,他有些不曾料到,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临到此时,他便有心想要将这些事实都问个清楚明白。
裴孝安冷哼一声,“你想要我娶贵胄之女,而韩氏虽然出身名门,却只是一介孤女,韩家清流望族,也满足不了你联姻的野心,所以你才会让梁氏派人来西宁,对韩氏行尽侮辱之能事,还随意指了个乡野村夫,以家族安危撮成婚事,令她不得反悔,也以此来断绝我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