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长松这次没有回来,柳氏便请了西府的一个侄子严长桦过来背阿竹出阁。
严长桦高声应答一声,便蹲下了身,等到阿竹被人引到趴在他背上,便起身背她出门。
大门处,穿着一袭大红色新郎官吉服的端王陆禹已经等在那儿了,他少有穿得这般鲜艳的色泽,那独一无二的鲜艳颜色,衬得他俊美的脸庞如美玉般无瑕而雅治,通身的气派难以言喻,皎洁如明月,淡雅如清泉,清新如晨露,成为独一无二的风景。一双明亮的双眸,含笑注视着大门的方向,直到见到严长桦背着新娘子出来,瞬间双眼亮如这四月骄阳。
所有人看得俱是一愣,他们常听人说当朝端王与英国公世子石策生而昳丽,是这京城中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往昔端王喜好清淡色泽的打扮,今日如此盛装,竟然如此丰神俊朗,无人能及。
阿竹很快便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噼哩叭啦的鞭炮声,她真想再好好地哭一场,心里阵阵难过,短短的十五年时间在她脑海里飞快流逝,方让她知道这十五年是如何的珍贵,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笔财富。
到最后,她真的哭了,用丫鬟备在她袖子里的几条帕子捂住眼睛和嘴巴,无声地哭得声嘶力竭。
好好地哭了一场发泄过后,情绪稳定了许多,她方收拾自己。幸好这花轿进端王府的路程要绕一绕,她还有时间打理自己。
等她的心情恢复得差不多时,花轿终于停下了。
她被喜娘揣扶下了轿子后,手里被塞了一根红绸喜带。阿竹下意识地抓住,等想到这红绸喜带另一头的人,差点手一松掉了它。
周围吵杂的声音闹得她因为睡眠不足的脑仁突突地跳动着,十分难受。阿竹机械式地被喜娘及女官牵引着进了端王府,往喜堂行去。
皇子成亲仪式自然与别人家不一样,至少这高堂可不在场,不过该有的程序依然相同。拜过了天地后,便在主婚人一声高呼礼成后,新娘子被喜娘和女官的揣扶下,送进了新房。
阿竹机械地被人牵引着,直到坐到了铺满花生莲子桂圆红枣的床上,心脏咚的一下,恢复了跳动,并且一声跳得比一声响亮,让她几乎以为心脏受不住要跳出喉咙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地平息下来,她的脑子有片刻的糊涂,直到眼前豁然开朗,她才意识到,盖头被人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鲜艳的大红色衣袍的男子,那样的鲜红之色,衬得他丰神俊朗,卓尔不凡,一双清冷的凤眸恍如跌落了细碎的星光,分外美丽。
她眨了眨眼睛,对上他含笑的眉眼,依然俊美清雅如同高高在上的男神,不由得默默地低下脑袋,交叠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抓了抓,指甲掐住了手心。然后她感觉到旁边也坐了个人。
喜娘带领着周围的婢女继续主持仪式,拿了把漆成红色的小剪刀将两人的一缕头发剪下,结发,永结同心。
又有婢女端来一个托盘,上面倒了两杯清酒。
这是要喝合卺酒了。
“来,拿着!”
阿竹听到这道熟悉的清润的声音,然后她的手被一只比她大了很多的男性的手拉起,一个酒杯放到她手心里,与他喝了交杯酒。然后婢女又端来了各种意寓吉祥的食物让两人吃了,方算结束了这婚礼的仪式。
此时王府前院的席宴已经开始了,新郎官要去前院敬酒。
阿竹仍低着头,然后感觉到脑袋上沉重的凤冠被人扶了下,凤冠很快被取了下来。没有那么重的凤冠压着脖子,她感觉舒服多了,然后便又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等着,饿了自己先吃些东西,本王去去就来!”
其实你不来也没关系的!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等抬头时,便见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当所有的一切结束,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坐在这个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里,阿竹发现自己竟然淡定了,甚至有种事到临头神马都不用再纠结的爽快感。
陆禹离开后,阿竹本以为自己要枯坐的,直到敬酒的新郎官回来开始夜生活,却没想到一名丫鬟进来笑道:“王妃,各位王妃郡王妃过来了!”
皇子的婚礼没有人有那胆子闹洞房,但是不阻碍女眷们提前过来瞧新娘子。当然,这种事情原本也是因为怕新娘子紧张,所以便让妯娌们过来寻她聊天的,但若是情份不深的,便变了个味道。
阿竹现在便面临着这种境状。
康王妃、靖王妃、魏王妃、秦王妃……一溜的王妃郡王妃等等,阿竹眼花缭乱,加上要保持新嫁娘该有的含蓄,羞羞答答地低着头,每到康王妃介绍一个人时便抬头看一眼,起身见了礼后,又低头害羞去了。
康王妃是个近四旬的妇人了,十分的开朗健谈,见阿竹便笑道:“今天的新娘子真是俊俏,咱们端王有福了。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慧眼,钦点了这么个小美人儿给十皇弟。我原以为秦王妃已经是天下少有的绝色美人儿了,没想到咱们端王妃也不差……”
便有人笑道:“大皇嫂这么说,秦王妃可要吃醋了!瞧,秦王妃眼睛都瞪起来了!”
然后又有一个爽利的声音笑道:“八皇嫂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看着十弟妹这等绝色佳人看花了眼,哪儿是瞪起眼睛?”
周围人便是一阵的笑闹,气氛快活,仿佛真是十分的容洽。
阿竹趁机又看了眼说话声音最爽利的秦王妃,确实是个美人儿,不过却不是时下那种柔弱纤细的美,而是一种英姿飒爽的英气之美,身材较为高挑,美丽的红唇仿佛随时都挑着露出开心畅快的笑容,一双眼睛如两点寒星,配与她的身材和容貌,极为出色。
听说秦王妃是在西北边境长大,没有京中那般多的规矩拘束,方使得她身上有一种女子少有的飒爽英姿。
阿竹默默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这群女人,等她们离开后,已经有个大致的概念了。
屋子里很快便没了人,齐妈妈、钻石和玛瑙守着她,翡翠很快便去端了碗汤面进来,黄澄澄的鸡汤里是红白相间的面条,上面有青菜肉片和荷包蛋,还洒了葱花,一看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姑娘,先吃碗面掂掂肚子罢。”翡翠笑盈盈地道。
钻石和玛瑙帮阿竹除去头上的首饰后,阿竹将大红色的嫁衣袖子往上捋了捋,坐到桌子前,好奇地看着那碗红白相间的面条。
“姑娘,这红色的面条是和了红萝卜汁揉的面做成的,奴婢方才刚出门,便遇到端王府的丫鬟,她得知奴婢要去给姑娘找吃些的东西,便去带奴婢去厨房让人煮了碗面,看样子是特意提前做好的。”翡翠说得极开心,端王府的丫鬟真是美貌又好说话,而且体贴,让她对跟着姑娘来端王府也没那般害怕了。
齐妈妈听得也欢喜,不过仍道:“不能再叫姑娘了,要改口叫王妃。”
几个丫鬟互视一眼,纷纷笑着应了声是。
阿竹在丫鬟的伺候下开始吃面,她饿了半天了,比起大鱼大肉,这一碗做得清淡又不失营养的面更合她胃口,为端王府的贴心丫鬟们点个赞。
吃了面后不久,一名穿着桃红色禙子的丫鬟进来,笑道:“王妃,净房已经备好热水了,王妃先去沐浴罢。”
阿竹认出了这个丫鬟,不是甲五么?钻石显然也认出她来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甲五会从青杏胡同那栋宅子回到这儿伺候了。
在阿竹愣神时,甲五已经带着几个丫鬟过来,然后簇拥着阿竹去了净房,那儿有个白玉铺成的澡池,雾气蒸腾。
等沐浴更衣后,阿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便服坐回了那张铺着鸳鸯喜被的大床上,床上的花生莲子桂圆等物什已经被丫鬟清走了,儿臂粗的双喜烛安静地燃烧着,照得一室透亮。
丫鬟安静无声地收拾好新房,然后便退下去了。
阿竹坐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睛眨了眨,突然又紧张起来,看着那些丫鬟体贴地退守到门外,她差点想要伸手叫她们别走,最好能陪她到天亮,不然恶梦就要成真了啊啊啊!不会真的要血流成河吧?qaq
人越是紧张,越觉得时间难熬,等听到门口传来了声音时,又开始埋怨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
陆禹回来了!
丫鬟推开了门,依然是一袭大红色吉服的男人走进来,白晰的面容上有些红晕,显然是喝了不少酒。但是他的步子仍是稳定,并不需要人揣扶,直直地朝她走来。
阿竹差点儿克制不住自己蹦起躲到那张大床最里面,贴在墙上。特别是在他伸手,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拂过她的脖颈时,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脸皮更是克制不住地有些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