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姐姐是不是要离开了?她要嫁到哪里?长槿以后是不是都见不着姐姐了?”胖弟弟气喘吁吁,一张肥嫩的小脸憋得通红。
柳氏忙拿帕子给他擦汗,见儿子一脸焦急,忙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心摔着自己!你姐姐还在家里呢!”
胖弟弟鼓起腮帮子,“我才只有八岁!姐姐说我还是个孩子!”脸不红气不喘地宣布着,又扑到他爹那儿求证,等知道姐姐真的很快就出嫁了,胖弟弟简直晴天霹雳,哇的一声嚎叫起来,又往青竹居奔去。
柳氏和严祈文看着儿子像只猴子一样蹿来蹿去,除了叹气外心里也满是苦涩忧虑。
和严祈文夫妻一样有着同样猜测的还有宫里的很多女人,特别是安贵妃便是其中一人,她深深地笃定,惠妃这个无法下蛋的又在皇上面前编排了什么,所以皇上方会突然择选靖安公府的姑娘为端王妃。
这么多年了,她都快要习惯儿子就是个大龄剩男了,年年都要为他的终身大事焦急,没想到今年终于有了结果,但这个结果太不尽人意了!
安贵妃恨得差点掐断了那把西洋进贡的象牙扇——愤怒之下,竟然生了无穷力量!
安贵妃决定,以后她要借宫务之便,打压惠妃这个贱女人,让她胆敢再在她儿子身上使手段!
惠妃真的是躺着也中枪。
其实惠妃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最近宫里的女人看她的目光都觉得她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姬”,天知道她都这把年纪了,皇上也不会和她滚床单了,每回到昭阳宫里不过是说说体已话,逗逗孩子罢了,怎么在那些女人眼里,却成了她妖惑皇上,导致皇上是非不分,定下了她娘家侄女为端王妃呢?
惠妃表示,她真是冤枉的,什么都没干啊!
又是一个众妃嫔到凤翔宫里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皇后穿着石青色的正服坐在凤翔宫正殿上首位置,面色苍白而倦怠。自从三年前皇后产女后,受了一翻折腾,元气大伤,身子也不太好了,到底比不得那些年轻的妇人,养了几年也堪堪恢复一些血色,但看着面容却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皇后淡淡地看着下面的妃嫔们你来我往交锋,棉里藏针,她看了大半辈子,已经习以为常,明白的揣着明白当糊涂,不明白的也当自己心里有数,便走过了这么多深宫日子。
“皇后娘娘,您瞧惠妃姐姐,可真是个得意人。”婉嫔掩着嘴笑着边朝皇后娇笑,娇嫩的脸蛋有着年轻少妇特有的迷人风韵。“先前的周王妃是惠妃姐姐的侄女,现在来个端王妃,同样是惠妃姐姐的嫡嫡亲的侄女,一门两王妃,真是教人羡慕惠妃姐姐的好福气。”
婉嫔便是生了十一皇子的妃子,近几年极得皇帝宠爱,也只有她敢这么直白地开嘲讽了。
安贵妃冷冷地看着惠妃,端着高贵的表情,看着下面的妃子挤兑惠妃,心里是一阵阵快意。
惠妃心里再气,面上也不动声色,谦虚地道:“这是皇上的主意,臣身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抬举,是皇上眼光好!”
啊呸!那是你这妖姬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让悬空了许久的端王妃终于花落了靖安公府。在场大半的妃子都在心里呸她。
皇上看了一场女人大戏,等时间差不多了,便宣布散了。
安贵妃没有走,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后,手中的帕子绞成了块皱巴巴的抹布,心里越想越委屈,最后只能来皇后这儿讨主意。对于安贵妃来说,原本她和皇后是竞争对手的,武安侯府和怀恩侯府都在暗暗较量着,看谁能拿下端王妃这位置,可是到头来没想到两家都不如意,反而让个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将端王这块肥肉叼走了……如何不抑郁?
“姐姐,您瞧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靖安公府的三姑娘,我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决定了禹儿的王妃人选?”安贵妃委屈地说:“而且姐姐为何要在那严三姑娘及笄礼上赏赐她?她真是好大的面子……”
皇后撩起眼皮看她,实在不想和这么个蠢的玩意儿搭话。不过宫里的聪明人太多了,偶尔来个蠢的也能让脑子放松一点,便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本宫也教养了端王一场,为他未来的王妃做个脸也使得。”然后劝道:“圣旨已下,妹妹就莫要再多心了,端王年纪大了,皇上好不容易松口为他选妃,难道你还想要让皇上押着端王的婚事几年?”
安贵妃马上闭嘴了,心说儿子今年都二十五了,再押后几年那可真是个大笑话了。正常男人到了这个年纪,没病没痛没灾又没什么隐疾的,这把年纪成婚已经遭人笑话了,若不是皇上发了话,众人不好说什么,不然早就满京城的流言了。
将过来求安慰的安贵妃打发走后,皇后便问身边伺候宫女喜珠:“端王今日可是进宫了?”
喜珠伶俐地答道:“还未听说消息,不过先前听公主身边的嬷嬷说,公主一大早就找端王玩呢。”
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影,笑道:“小十八如此黏哥哥可不好,让本宫都吃醋了。”
皇后所出的公主排名十八,皇后平时都是叫她“小十八”。
喜珠恭维道:“那是端王殿下待十八公主好,有什么好玩的都舍得送过来给公主玩儿,也能耐心陪她。当然,这也因为咱们公主可是宫里最可爱的公主了。”说到最后,不禁有些骄傲。
皇后微笑着起身,搭着喜珠的手往十八公主所居的偏殿行去。
阳春三月,正是春光明媚之时。
萱雨居的庭院里春花烂漫,各种名贵的花卉争相开放,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廊前的台阶下,摆放着一张美人榻,榻上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腊黄瘦削的脸庞,枯黄的头发,搭在美人榻上的手指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一般,完全没有年轻女子该有的美好柔软。她双眼黯淡无神,明明已经是阳春三月的天气,身上却披着一件由狐狸皮做成的褥子,在微风乍起时,畏冷地将身子往褥子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