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现任「天权」吧?”摇光突然从树上跳下来,并移动到天权跟前。摇光没有腿,下半身由大量的根条根须组成,实际上是这些根须把他举过来的。
“我是前任摇光,我的本名叫棉漆。”棉漆向天权伸出手,示意握手。
天权愣了一下,傻乎乎地去跟棉漆握手:“你好,我是天权,本名……叫鬼 。”
介绍到一半,天权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立刻紧握着棉漆的手开口忿忿道:“对了!这片异化林是你搞的鬼吧?”
天权强硬又带了点恳求:“你能不能给魔界恢复原状啊?既然你是那个啥前任摇光的话,那我们应该算……同僚?给点面子吧!”
棉漆仔细看了看天权这个傻大个,笑道:“可以啊,不过得稍微等一会儿,有些血债,我得向魔族讨回来。”
天权感到迷惑不解:“你的这片孢子林都害死不少魔族了,哪来那么多血债向魔族讨?”
棉漆反握住天权的手,他的力气也很大,看着瘦弱的一个树人,竟然把天权的手捏得骨头都在咯吱响,棉漆说:“既然你已经是邬起大人麾下的天权星了,怎么?还惦记着这些魔族的生死存亡吗?”
天权不服气地反问:“难道你任职摇光那会儿,不会惦记你那些树妖同族的安危吗?”
棉漆似乎挺喜欢这个小伙,他又笑着说:“的确,但我现在可是杀了你不少魔族同类的,你要向我讨债吗?”
天权思考半晌,轻轻摇头回答:“这倒不必,我对同族其实没多大感情,我真正有感情的,是这片养育我的土地,是魔界这个地方。”
天权以前是被父亲送到魔宫的质子,说白了就是人质。
在父亲身边还好,到了魔宫,天权吃尽苦头受尽欺辱,吃不饱穿不暖还总是挨打,所有人都对他冷眼相待,企图折磨他到死。
因为天权的父亲鬼轩是政变战败方,按当时的律法条例,理应立即处死并株连九族。
然而当时在位的魔王因各种因素决定饶鬼轩不死……因为老魔王还需要鬼轩麾下军队的力量。
那些鬼轩军冥顽不灵不肯听从他人指挥,老魔王又舍不得将这么精英的队伍全部处死,于是他只好让鬼轩带着他的队伍永久流放边疆,然后让鬼轩把唯一的儿子鬼 送去魔宫当人质。
说好听的叫人质,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替父送死来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从天权来到魔宫第一天起,他就注定没法活着出去了。
孤立无援的魔宫里,天权受尽白眼和虐待,只有谦微曾勉为其难地分享给天权一份善意。
即使这份「善待」恐怕得打上引号,然而天权还是仅凭这份微弱善意而喜欢上谦微,哪怕自己生前就是被谦微追杀迫害到死的,他也依然喜欢谦微。
但也只是喜欢谦微。其他魔族,天权认为与他关系不大……他甚至都没想过回头去投靠他的父亲。
“看来你的确不在意。”棉漆在了解天权的背景后,语气带有一丝放松,“那你就不用担心了,等我讨回我要的血债以后,我自然会还魔界一片朗朗晴天。”
“所以到底是什么血债?是谁欠了你血债?”天权想知道这个。
“这你要问问魔界现任的魔王大人。”棉漆简明扼要地回答说:“魔王谦微放了一把大火,烧死了我无数妖修同胞、和面积巨大达三万里的巨型妖界森林,那片妖界森林非常古老,里面万龄老树比比皆是。”
“现在森林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没有个几千上万年恢复不了原状,我们树植类妖族是沉默而温顺的种群,平常你们这些异类,伐木砍树摘花碾草,我们也懒得说些什么,但放火烧林,在我们的认知里,是滔天重罪。”
“而这正是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现在……我就是来讨这笔血债的。”
天权很是震惊,他惊愕到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他刚想说谦微不可能做这样恶劣的事情,然而反驳还未出口,就被卡在嗓子眼里。
仔细想想,谦微真的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天权很喜欢谦微,但他也不会因为喜欢就恋爱脑,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
先前莫缘和邬起对天权说过的那些话,以及他们俩的态度,已经让天权有些明悟了。
天权已经慢慢搞清楚状况了,或者说他心里其实一直知道,知道谦微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谦微曾经对天权展现的那一丝丝善意,说不定也只刻意装出来的,只是一个让天权乖顺且听话的手段罢了。
毕竟,谦微若真的对天权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正善意,都不可能追杀他追杀到死。
抱着荒缪的期待,把希望寄托到一个恶迹斑斑的坏人身上,这是天权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又天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