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两字用的是中文,发音不够标准,但嘲讽的意味十足。
是了,这一幕任谁都会怀疑是罗泓碰瓷。
毕竟他们俩是这场比赛最有可能争夺冠军的一二名,而罗泓只是个没有名气的国内选手。
那些向来歧视华国的外国记者们连标题都想好了,就叫【惊!华国一小选手或故意摔倒,栽赃竹下川和丹尼尔!】
邓文柏背后冷汗直冒,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小事,闹大了没准会引发外交事故!
他赶紧就给主办方负责人打电话。
场里议论声嗡嗡。
碰瓷两字一出。
不知道周围谁窃笑一声,刺耳得很。
凌燃将罗泓交给满头大汗赶来的向一康和薛林远,就冷着脸站到了竹下川和丹尼尔的面前。
“罗泓会摔倒,是因为你们滑行时没有避让,你们应该向他道歉。”
赛前的合乐练习,轮到谁,其他人都要避让,这是赛场上默认的规矩。
罗泓大概率是参加不了比赛了,但最起码,他应该得到一个公道。
凌燃特意切了通用语。
竹下川脸有点红,率先鞠了一躬,“我不是故意的。”
丹尼尔却很嚣张,他靠近凌燃,压低了声,“华国一个出色的男单都没有,他上不上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拿不到冠军。”
他被m国内部的舆论裹挟洗脑,最讨厌的就是华国人。
这些抢钱抢工作的华国人,他父亲的公司就是被物美价廉的华国货挤垮的!华国人都活该摔断腿!
凌燃这下真的被激出了火气。
气到极致,反而心平气和。
他掀起眼帘,漆黑的眼静静看着丹尼尔,唇角微微上扬,“丹尼尔,我同你打一个赌。”
丹尼尔没听清,凑了过来,“什么?”
凌燃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就赌这场比赛,能站在领奖台最高处的,一定是你看不起的华国人!”
他们心里苦啊!
华国又不像终年白雪皑皑的北美东欧,除去东北两省,别的省份连冰场都少见。
缺乏群众基础,到哪去搞那么多苗子种子。
更何况,滑冰这运动,用东北话说——贼特么烧钱!
不说每年都要磨损更换的冰刀,日常上冰的冰场练习费用,光是聘请有点名气的教练来指导,就是论小时计算的天价。
除了有钱人家的,或者俱乐部狠心栽培出来准备当招牌的,能有多少人家烧得起这笔不一定看得到希望的钱的?
他们又不像跳水和乒乓,历来是为国争光,拿奖牌拿到手软的重点培养对象,国家大力扶持,家长也愿意把孩子往队里送,试试搏一个前程。
华国的花滑,尤其是单人滑和冰舞,简直可以用颗粒无收来形容。
双人滑还冒出过头,多少有些收获,冰舞这两年也有出圈过,单人滑简直是查无此队,雪上加霜。
外界条件限制,不一定出成绩,还很烧钱,华国的男单常年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
华国目前的男单一哥明清元可都二十三,快退役了,还常年在世界二十名外打转。
等明清元一退,华国的男单怕是连世锦赛的自由滑都摸不进去!
h省单人滑教练周誉今年才三十六,就愁白了头。
队里一通知他过几天有比赛,让他来逛逛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吸纳进队里的小选手的时候,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生怕晚了半步,稍微差不多的好苗子就被双人滑的教练给薅秃了。
可双人滑的教练杨琼光几乎就跟他前后脚一起来的。
周誉苦着脸,却也不得不把观察的窗子让给她半边。
杨琼光去年才往国际大赛上送了一对双人滑组合,听说已经被国家队选中作为现役一哥一姐的接班人培养,说话的嗓音都中气十足。
“今年的人不少啊,”她从窗子里往下打量,“光精英组的就得有三四十人吧?也算是个丰收年了。”
的确是个丰收年,周誉也顾不得提防同事了,眯着眼仔细打量楼下冰场里正在上冰试训的小选手们,眼尾细纹都炸开了花。
杨琼光和周誉都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大众组的选手,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些个头不高的孩子们。
精英组的选手都是考过等级证的专业选手,年纪都很小,数量也少。大众组则是为花滑爱好者提供的表演舞台,什么年龄段都有,冰面上挤得人挨人。
不说别的,凌燃在赛场边缘单脚定住,另一只脚划圆做规尺动作的时候,就险些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学生撞了一下。
得亏凌燃反应速度快,一个点冰后跳,才避让了开。
薛林远吓得魂都要掉了,一通小跑跑过来把凌燃拉到自己身后,“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能往别人身上撞呢!”
又赶紧转过身检查凌燃的手脚,“凌燃,没事吧?”
不怪薛林远大惊小怪,赛前在冰场练习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上的还少吗?
尤其是快速滑出和跳跃的时候,大家的速度都快得跟飞一样,要是被人撞倒,再被冰刀划到哪里,严重的说不定都要提前退役!
国际比赛里甚至有过专门使坏的小人!
薛林远都觉得自己右边的腿骨又开始疼了。
要不是那回被人撞到,他其实还可以再晚几年退役的,要是凌燃有什么三长两短……薛林远一颗心都在抖。
紧接着,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凌燃洞察一切的眼神安安静静,无比认真地看着他,“薛教,我没有被撞到。”
只这一句话,薛林远的心就落到了实处。
差点撞到凌燃的那个大学生叫耿弘,是个180的清秀小伙,这会窘得抬不起头,“真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试试跳一下,没想到落冰时打滑呲溜出来了,差点撞上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穿的很休闲,带了一整套护具,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冰雪爱好者。
凌燃点点头接受了道歉,就再度滑了出去。
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跟耿弘一起来的几个同学却有些不满了,“嘁,这小孩好大的架子!”
“这不是也没撞上吗!”
他们都是假期没事,跟着耿弘一起来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凑热闹的,对花滑都是一知半解。
耿弘却不一样,从他只是个普通冰迷,就敢报名比赛,还敢尝试跳跃,就足够说明他的专业素养了。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凌燃避开的那个动作,是一个后外点冰的t跳。
明明是被自己惊吓到临时起跳,却跳的又高又远,落地时更是稳得吓人。
他一定不是业余选手。
而且凌燃脚下的那双冰刀,虽然是低调不起眼的黑色,耿弘却一眼就看到了冰刀后跟处不起眼的标识。
那个少年穿的是世界顶级运动品牌ir的定制款,价格昂贵,制作精良,是专业级运动员的最爱。
耿弘自己都眼馋好久,打算拿了奖学金就给自己置办一双的。
耿弘认定了凌燃是专业选手,就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同伴听,“人家一看就是专业的运动员,跟在他旁边的那个肯定是他的教练,所以人家没跟我们计较,绝对算是我们运气好了。要是真撞上了,你们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
“有这么玄乎吗?”
皮肤黑黑,一脸憨厚的章硕挠挠脑袋。
长得娇小可爱的魏冉提议道,“反正到时候他们都要比赛的,我们去看看那个小帅哥比赛不就知道他是什么水平了。”
耿弘哼哼两声,“人家肯定是在精英组比赛,到时候官网上会放视频,什么时候都能看。倒是你们都去看他了,没有来给我加油,万一我也能进自由滑呢?”
魏冉一撇嘴,“就你那两把刷子,可拉倒吧,你要是能进自由滑,到时候我跟章硕就请你吃大餐!”
耿弘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能耍赖啊!”
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约好了一起去看大众组的比赛。
凌燃已经打算下冰了。
来参加比赛的选手良莠不齐得厉害,他已经很多年没跟这么多人共用一块冰了,分分钟就要留出心神怕被那些花式摔倒的业余选手撞倒。
与其不断被.干扰,还不如回去做做陆地训练,他的体能真的是一大短板。
凌燃滑到场门附近,就看见薛林远紧张地跑过来,“怎么了?”
凌燃蹲下解鞋带,“人太多了。”
薛林远叹口气,“我打听打听附近还有什么冰场,或者托托关系,晚上偷偷领你进来练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