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足加速的running进入,点冰的长腿充满着力度。
须臾又绷直,在冰上高高浮起。
瘦削的肩膀与冰面垂直成无可挑剔的90度直角。
向侧燕式旋转。
还是伴随着难度姿势的燕式旋转。
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手臂高举着,五指一把抓住试图从指缝溜走的春光。
抓住那束光的少年很快向下弯折腰身,用抓住过光的手,提起自己最爱的冰刀,腰身折成最标准的a字。
三圈过后,又蹲下身,膝盖交叠,紧紧抱住自己的大腿。
名为pancake的蹲踞旋转。
又三圈。
少年快速旋转地站起身,刚才还蜷缩成一小团的身体快速张扬着,舒展成顶天立地的模样。
凌燃其实一直很喜欢蹲踞旋转,尤其喜欢在蹲踞旋转后接上一个彻底舒展开的直立转。
会带来种子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的生发感。
这也是他用这个节目向这些小学员们传递的祝福与期待。
快些成长起来吧,华国的未来希望。
少年微微喘着气,脸上的笑容灿烂且明亮。
小朋友们的欢呼和掌声就没有停过。
在凌燃结束自己的表演后,原本坐在观众席上的家长们也纷纷站起身用力鼓掌。
屏幕里看见再多次,也不抵在现场亲眼目睹一次来的震撼。
毕竟屏幕里只能看见少年的动作和神色,但现场亲眼目睹,却可以看见他对整个冰面和立体空间的充分利用。
30x60的巨大冰面上,少年逐风而行,几步就从这头滑到那头,冰刀的白痕均匀遍布整个冰面,他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空间内跳跃旋转时,简直美到不似凡人。
他就是冰花里幻化而生的精灵!
哪怕以后看不了凌燃的现场,也要多找找现场其他观众视角拍摄的视频,这些冰迷家长们在心里忍不住地想。
刘经理还在跟一脸骄傲的薛林远套近乎。
小朋友们就没那么多顾虑,一溜烟地顺着台阶跑下去,把刚刚结束一场表演的少年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
凌燃其实有点累了。
刚才的节目也就看起来轻松,其实一点也不轻松。
只是短节目的话,他的体力其实够用。
但心里始终念着自己是要给这些孩子当榜样,给他们带来启发的,不知不觉也就多出了那么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全部心神都在如何更好的展现节目和保证自己一定就不能出现一丁点失误,一整场下来,比平时的短节目还要累上三分。
但这些小朋友们太激动,一个个鼓足勇气、红着脸向他请教,凌燃也不想给他们泼凉水,就一边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露出了自以为最温和的笑容。
小孩子天然就会察言观色,见凌燃露出笑脸跟刚才手足无措的僵硬样子完全不一样,就一窝蜂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他们还在启蒙的阶段,除了几个天分很高的孩子,大部分还在练习步法,提出来的问题千奇百怪。
甚至有点像是没话找话。
其实这些孩子想问的也不在于问题本身。
他们眼睛晶亮地盯着凌燃,明摆着就是想跟这个帅气的冠军哥哥多说几句话。
被这样纯粹热烈的孩童眼神看着,任谁都会心软。
凌燃就心软了。
即使知道这些孩子不一定会记得住,还是在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他们的问题。
“冠军哥哥,为什么你滑出来的弧线那么圆啊?”童童眨巴着眼。
凌燃点了点自己的腰和髋,后退一步,助滑几下,刀刃灵活地转出转三步法。
“需要用腰胯的部位去转,上下身一定不能分开用力,这样转出来的弧线才会自然好看。”
“凌燃哥哥,我滑行的时候总会有很大的声音,这该怎么办啊?”
唐一啸绞尽脑汁地想,迫不及待地追问,心脏怦怦怦跳到嗓子眼里。
问出来的一瞬间就后悔了,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傻了,凌燃哥哥会不会觉得他很笨?
小朋友皱着脸,很有点苦大仇深的意思。
他紧张地不行,又期待得要命,眼巴巴地看着凌燃。
凌燃示意他,“可以滑两步让我看看吗?”
“啊?”
唐小朋友傻眼了,然后就紧张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他会不会滑得不好,让凌燃哥哥笑话他,会不会给凌燃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啊啊啊,早知道就不问这个蠢蠢的问题了!
唐小朋友肉眼可见的紧张,甚至很想捂脸跑掉。
然后就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抬眼一看,他最最崇拜的人正半蹲在他面前,乌黑眼里都缀满温和笑意,“我不看看的话,很难确定你是哪里有问题,可以滑几步让我看看吗?”
他好温柔呀……唐小朋友有点晕晕乎乎的。
然后就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滑了半圈,紧张兮兮地滑了回来,“哥哥……”
凌燃已经看出来了他的问题,伸手点了点他的刀齿,“除非是点冰跳,或者是刀齿步,一般不要用你的刀齿。”
唐一啸浑身僵硬地点着头。
凌燃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后蹲身,“记住这种类似于深蹲的感觉,你的刀齿声音很大,跟你的重心位置有关,如果身体的重心调整到稍稍靠后的位置,一般就不会有什么声音。”
唐一啸试探做了几次,能是能,就是感觉很别扭,还没有他平时滑得舒服。
他精神紧绷着,下意识问出声,“如果重心调整不好,发出很大声音,在赛场上会被扣分吗?”
如果不被扣分,是不是就可以不调整了?小朋友忍不住有点侥幸。
凌燃摇摇头,“不会。”
其他小朋友就围了过来,“那是不是就不用管了呀?”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凌燃深吸一口气,“要管。”
“?”
小朋友们的脸都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可是又不会被扣分啊?
凌燃很久没有这么绞尽脑汁地寻找措辞过,在场的都是年纪很小的孩子,他不能说重了,也不能说轻了,这个语气的度的拿捏就是个麻烦事。
他琢磨了下,决定另辟蹊径。
少年微微红着耳尖,“你们喜欢我刚刚的节目吗?”
小朋友们眼神一亮,鼓着掌。
“喜欢!”
“超帅的!”
凌燃点点头,“如果我滑行的时候,一直都有刺耳的刀齿声,你们还会喜欢吗?”
小朋友们犹豫一下,声音都变小了,“喜,喜欢……”反正音乐声那么大,离得远应该听不见吧。
凌燃忍着笑,在冰上做了一个膝盖抬不高,脚尖翘着,滑足绷得不直,轴心还有点粗的捻转动作。
“如果所有的动作都变成这样,你们还会喜欢吗?”
小朋友们相互看看,都不说话了。
他们再喜欢凌燃,也说不出来这么违心的话。
这个姿势也太丑了吧,松松垮垮的,一点精神劲都没有。
凌燃收了笑,语气还是温和的,“可这样的动作也不会被扣分。”
小朋友们都懵了,这么难看的动作也不会被扣分吗?
少年一字一顿,尽量将话说得通俗易懂。
“花滑是很少见的,艺术与技术相结合的运动,一直被称为冰上芭蕾。作为表演者和运动员,我们不能只用分数来要求自己,尽力去表现出节目的艺术性一面,也应该是我们所追求的东西。”
这话似乎太深奥,凌燃犹豫了一下,又打了个比方。
“你们想表演那种分数很高,但是看起来很难看的节目吗?”
小朋友们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唐一啸的脸涨红一下,“不想!”
他跟唐爸爸一起看过好多花滑比赛,有些人的节目真的很难看,他怎么都看不下去,甚至觉得好烦。
凌燃重新露出笑,“所以即使有些问题不会被扣分,但只要影响到了节目的美感,我们也还是要花很大力气去纠正。一点点改变错误习惯的过程会很辛苦,但如果能做到,你就一定能演绎出很精彩的节目。”
他轻轻拍了拍唐一啸的肩,唐小朋友就像是受到了偌大鼓励,握紧拳,震声嗷了一嗓子。
“我一定能改掉刀齿的声音!”
凌燃被吓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好。”
得到心目中偶像的肯定,唐一啸小朋友看上去斗志昂扬,扭头就找了个角落开始练习滑行。
反正就是劲头很足,看得唐爸爸老怀欣慰。
真的得谢谢凌燃。
他想到自己刚刚在卫生间听到的话,得知俱乐部真正老板的一瞬惊讶之后,心里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真的难以言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年纪轻轻,就拿到了世界冠军,听说还是个成绩很不错的学霸,精力都在学业和专业上,居然还在私底下悄悄为华国花滑的未来考虑筹谋,百忙之中抽出功夫来跟这些年纪小小看不出未来的小学员们互动。
凌燃真的只有十几岁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孩子?
唐爸爸忍不住地感慨,但想到整个地球村也就他们华国出了这么一个,就忍不住地骄傲起来。
凌燃厉害吧?是我们华国的!
他也不求唐一啸将来有什么多大的出息,只要能学到一点凌燃在赛场上不服输的劲头就已经够用一辈子了。
家长们大多都抱着这种心思。
他们在场边用感激热切的眼神看着少年跟自家的孩子互动,脸上都带着不敢置信的笑意。
一直到薛林远来催,凌燃才跟这群小朋友们告别下冰。
大家都很不舍,“时间过得好快啊!”
薛林远忍住笑,“都好几个小时了,你们年纪小,不能在冰上待那么长时间。再说了,你们的冠军哥哥也累了,我要带他回去休息了。”
小朋友们恋恋不舍,扯着凌燃的衣角,“哥哥你回去要好好休息哟!”
凌燃笑笑,“你们也是。”
跟俱乐部告别之后,师徒两人才一道坐上了刚刚打上的车。
薛林远还挺高兴,压低声凑过来,“可算知道你为什么开俱乐部了,这些幼苗看起来就让人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