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陆觉荣心里愁得慌,也不知道跟谁说,薛林远这下可不就撞他枪口上了吗。

一顿苦水倒出来,薛林远出门的时候都是面带愁容。

难,太难了,他们华国的男单太难了。

但这压力,他暂时是不打算告诉凌燃的。

反正离比赛还有时间,等凌燃从家里回来再说吧。

薛林远总觉得隔着手机,表达的意思就会变得单薄又片面,最最重要的是,凌燃本来就不是情绪外露的孩子,他得亲眼看见凌燃的神情,才能确定自家宝贝徒弟到底是怎么想的。

集训中心那头突如其来的意外通知,凌燃还真的不知情,他已经坐上了霍家开来的车。

将平安电话拨了出去,就合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

开车的是霍家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凌燃长大。

从后视镜里见少年困得要睡着,就悄悄调高了车里的温度。

在外面训练一定很苦吧,司机心里感慨着,他其实不知道凌燃为什么放着家里的好日子不过,跑出去滑什么冰。

运动员多辛苦,天天训练苦得要命,还要承受着巨大压力一次次站到赛场上跟其他选手比拼。

但说归说,他也看过凌燃的节目,虽然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但就是觉得好看。

难怪回回都能拿金牌!

司机师傅开车走在空旷的盘山公路上,车里只有一个静静睡着的少年,难免就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越想越感动。

他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司机师傅把车速又降得慢些,老远,就看见霍家大门外立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身影。

大少爷回来了?

是来接小少爷的?

他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耽误行程了,就懊恼地踩了一脚油门。

车一加速,凌燃也有点想醒的意思,就是整个人还有点迷迷糊糊,并不是很想清醒过来。

少年在飞机上一路想着说辞,大脑高速运转,坐飞机又是件苦差事,难免就有点疲累,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车门被打开的声音都不能让他醒转过来。

霍闻泽顿了顿,没有叫醒少年,反而示意司机把车开到别墅的负一层电梯门口。

他在电梯口再度打开车门,弯腰,伸臂,一下就把少年从车里抱了出来。

司机师傅眼皮子一跳,“这不轻吧?”

他眼也不瞎,凌燃看上去瘦,可运动员哪个不是体脂率低,身上都是肌肉纤维的,可沉着呢。

霍闻泽摇摇头,示意司机摁开电梯,就走了进去。

他跟凌燃的房间都在三楼,直接就在三楼停下。

可惜少年久没回来,房门也没开,霍闻泽犹豫了一下,把人抱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书房里有一张躺椅,他把人放到椅子上,盖上薄毯,就到隔壁卧室去换衣服。

a市的雪跟h市的不同,几乎落下就开始融化,他在外面等了太久,肩膀都有点湿了。

书房门轻轻合上,将醒未醒的少年用力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晕晕乎乎地醒转过来。

这是……闻泽哥的书房?

他两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有点缓过来神。

果然长途飞机最消耗精力。

凌燃坐起身,把盖在他身上的薄毯揭开,不受控制地打量这间陌生的书房。

记忆中,霍闻泽一直在外,很少回家。

他好像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老爷子送了出去,凌燃懂事之后的记忆里,就没多少是跟霍闻泽有关的,就连这间书房,他都是第一次进。

很简约的布置。

很中式的装潢,酸枝木书架上摆着分门别类的书籍,摆着电脑与文件夹的实木桌案,桌案对面墙上再加一个大的投影仪,几乎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对了,还有一组沙发和自己身下的躺椅。

简洁得令人发指,也很商务风,挺符合霍闻泽在他心中的印象的。

只除了——壁龛里放着的几只长颈瓷瓶。

凌燃有点意外,主要是这几只瓷瓶看上去很粗劣,跟周遭低调奢华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却没有触碰。

不在主人家不在的时候碰别人的东西,这是少年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这个花纹,看上去不像是华国文化的风格。

难道是霍闻泽从国外带回来的纪念品?

那一定是有很深刻的含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专门摆放在一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少年若有所思,站在壁龛前细细打量。

霍闻泽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青年瞳孔猛然一缩,又很快恢复如常。

“在看什么?”

凌燃别过脸,“闻泽哥。”

他直言不讳,“在看这几只瓷瓶,这是闻泽哥从国外带回来的纪念品吗?”

霍闻泽顿了顿,才道,“也可以说是纪念品。”

凌燃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他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

“闻泽哥,我可以听听你的经历和心路历程吗?”

这是凌燃身边最接近归来原型的人物。

霍闻泽入过伍,经历过真实的战场,现在退役后也没有停下,一直奔走在如同战场的商场之上,试图为华国在资本的绞杀里拼出一条血路。

凌燃甚至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或许霍闻泽就是他能解锁最触动人心的归来版本的一把钥匙。

少年渴望热切的目光直直望来,乌黑眼眸就像星子一样熠熠生辉。

但霍闻泽却别开了眼,“你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他走到饮水机旁,给两人各自接了杯水,“我的经历很简单,就是被老爷子送去部队里,然后服役几年,到了该退役的年纪,身上又受了伤,就顺势退役了,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受了伤?”

凌燃愣住了,他记忆里没有这回事啊。

霍闻泽神色轻松地笑了笑,比划了一下自己心口往右偏了几寸的位置,“好险的一回,在国外躺了好几个月才能动,要不然老爷子也不会想让我退役。”

凌燃接过水杯的动作都有点木木的。

这么近的位置,如果位置再偏移一点,或许他现在就看不见霍闻泽了。

明明知道事已成定局,霍闻泽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少年还是不受控制地后怕起来。

面对至亲的生死,再镇定的人也会心生恐惧。

凌燃的嗓音微涩,“那现在呢?”

霍闻泽坐到了沙发上,“早就好了,这些年的体检报告都没有任何问题。”

凌燃这才松了一口气。

情绪回笼,他突然就意识到,以霍闻泽的性子,他绝对是故意说起曾经受过的致命伤,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闻泽哥就这么不想提及过往吗?

凌燃感觉有点棘手,他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路上早已做好准备的种种,一下就泄了气。

少年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壁龛里的瓷瓶上,不知怎的,心里就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应该是与这几个瓷瓶有关吧?

凌燃不确定了起来。

他开始动摇。

毕竟挖掘别人的苦难,来成就自己的节目,这种事情哪怕只是动动念头都足够残忍。

霍闻泽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少年的神情,见状,手指微微收紧,生着薄茧的指腹贴合在玻璃杯壁上,印出几枚苍白的指纹。

他不知道凌燃会不会追问,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好在,少年打量了一会瓷瓶,就收回目光,什么也没问。

霍闻泽心里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

他把凌燃送了出去,慢慢转身,不知不觉就站到壁龛前,屏气凝神地俯视那几只粗劣的,陪伴他数年的瓷瓶,良久,屋内才响起一声几不可察的悠长呼吸声。

凌燃出师未捷,但到底是回家一趟,还是得打起精神在霍老爷子面前露面。

老人家都是喜欢晚辈绕膝。

凌燃原本只打算待两天,但归队的话对上老爷子慈爱高兴的目光,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干脆就把时间又往后延长几天。

打电话时,少年难得一阵阵心虚,但薛林远却很好说话,“多休息几天,没事,你看其他队员都还没有回来呢!”

薛林远答应得很爽快。

甚至过两天就收拾行李带着秦安山一道来了a市。

他才不肯说自己是舍不得凌燃,嘴上只是说他们这回一起来了,凌燃要是想上冰,有他们在,也安心些。

还真是这个理儿。

有薛林远他们在,凌燃很快又恢复了日常练习。俱乐部现在发展得很不错,高水平的各种教练越来越多,说实在的,跟去年休赛季的安排差不多,适应起来也很容易。

可也没待很久,陆觉荣就急吼吼地打电话过来,“你们现在赶紧回来,队里出事了!”

队里出事了?

能让陆觉荣亲自打电话过来催他们立即回去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出于师徒间的默契,见薛林远一直握着手机满脸愁容却什么都没有说,凌燃也就没有问,一行人就直接坐上了飞机。

一直到回了集训中心,才知道,原来真的出了事,还不是小事。

冰协那边毫无预兆地就下了指令,只打算送凌燃一个去参加本次的世锦赛。

那明哥呢?

凌燃一下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