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不对称,脑中灵光一闪。
他将图纸叠合到一起,举起对着光。
越看眼睛越亮。
看到这一幕,薛林远的心嗖得一下蹦到嗓子眼,难道…
…
他涩着声,“发现什么了?”
少年脸上绽开笑容,难得激动一瞬,“我想我有办法了!”
薛林远惊喜不已,秦安山则是猛地抬起头。
冰面风险示意图很快就通过阿洛伊斯的手机,发送到其他几位参赛者的手里。
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牧野千夜站在窗边,若有所思,他的教练坐在沙发上,满脸的不赞同。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只调整一个跳跃的位置,也会对节目的构成造成很大的影响。”
牧野千夜心不在焉地听着,忍不住回想起今天跳空的那个二连跳。
原本他很幸运,抽到了第二个出场的位置,那时候的冰面还没有很大问题。如果那个二连跳没有被安排在裁判席前,或许他的短节目名次还能再往前提一提。
“要不试试吧。”
牧野千夜很不甘心。
在同时期的这一拨男单里,他的天赋并不突出,跟前辈竹下俊根本没法比,甚至比起松山彻都略有不足。
之所以能站到现在的高度,靠得就是全力以赴与精益求精。
但这个位置他坐得并不安稳。
头顶上是阿洛伊斯,身侧又有卢卡斯等人对王座虎视眈眈,后起之秀如凌燃也是异军突起,眼看着就要在金字塔顶尖站稳步子。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状态已经开始出现下滑,上个赛季甚至没能站上过a级赛事的前两个领奖台。
他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好觉。
生怕一睁眼,自己的排名就要下滑出一线男单的圈子。
他急切地需要一次胜利的鼓励。
而这场比赛明显就是一个弯道超车的好机会。
如果冰面完好无损,这次比赛人才济济,他或许根本都站不到那个台子上去,但出现了这样的意外,说不定反倒成就了他的机会。
牧野千夜眼里燃起两簇名为野心的小火苗,“教练,我想试试,我不会冒进,只是调整一下那组分数最高的三连跳跃,尽力保住更高的分数。即使是失败,我也不会后悔,我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
他的教练显然也知道他的心结,沉默了好久,还是答应了。
牧野千夜有了动静,虽然只是小小的动静,但比起其他没有要改动打算的运动员们,已经是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西里尔倒是蠢蠢欲动。
他因为今天的摔倒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的形象被破坏完了。
尤其是,居然跟安德烈那个傻大个儿摔在了同一个位置!
西里尔点开社交网络,就能看见cp粉给他们做的同框动图,还一个劲儿地在底下喊磕到了磕到了,就气得把手机往地毯里一甩。
他可是尤苏波夫家的小少爷,怎么能跟那个底层闷葫芦组什么cp!
正生气呢,就看见阿洛伊斯发来的消息。
绿宝石似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他捧着手机去找教练,结果就被泼了好大一盆凉水。
“修改编排不是件容易事,再说了,你怎么能保证这张图就是真的?更何况你在自由滑第一个出场,有修改的必要吗?”
西里尔愣了下,挠了挠脑袋,突然就有点拿不定主意。
虽然相信阿洛伊斯和凌燃不会骗他,但教练说得也有点道理,修改编排,还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他就不相信凌燃和阿洛伊斯都能做得到。
同样的话出现在安
德烈和卢卡斯的教练口中。
安德烈向来很听教练的话,教练冷嘲热讽地说了几句,就偃旗息鼓地关掉了手机。
卢卡斯的教练兼经纪人说得更难听。
“万一就是故意哄骗你们修改编排的阴谋诡计呢?卢卡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对你那么坦诚。”
卢卡斯躺在床上,因为短节目的失利和受伤闷声闷气,“凌不是那种人。”
经纪人冷笑一声,“即使他说的是真的,临时修改编排,还不是简单调整跳跃种类,而是调整跳跃分布在整个节目里的位置,怎么可能做得到!凌燃自己也不可能做到!”
“再说了,就算摔了又怎么样,大家都会摔,只要你能足周,把跳跃完成,就能拿到属于你的分数。”
卢卡斯知道这话有道理。
但不知怎的,还是生出一种厌烦。
总感觉,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手腕上昂贵的表带磕在水杯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打断了卢卡斯的思绪。
经纪人虽然很讨厌,但的确会事事为自己考虑,毕竟自己是他的摇钱树,只有自己好,他才能好,俱乐部才能好。
在遇见经纪人,在与俱乐部签约之前,卢卡斯甚至每年都要为了连参加下个赛季的路费和训练费发愁。
他现在能坐拥豪宅名车,很大部分都是俱乐部的功劳。
也说明了经纪人的眼光独到。
道理是这样,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厌烦呢?
卢卡斯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某种冰冰凉凉的,捆住他徜徉在冰面上的翅膀的条状物。
甚至觉得有点窒息。
见他脸色不好,经纪人也不敢再劝,出了门就拨通了俱乐部老板的电话。
“……是,受了伤,但一定还能上场,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拿冠军?可能有点难……是,我一定会让他尽快振作起来……”
电话那头却明显含着怒气。
“卢卡斯现在越来越不听话,让他别忘记了,我们能捧得出一个卢卡斯,就能捧得出第二个!裁判们为什么从来不抓他的用刃和周数,他难道从来都没想过为什么?”
啪得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经纪人脸色也是铁青,在心里骂了一句,就进屋继续守着卢卡斯。
赛前的前一天大家过得都很压抑。
除了冰场上的阿洛伊斯和凌燃。
阿洛伊斯只简单将危险区域内的高分跳跃调整次序,力图保住大部分的分数,凭借他的能力,到底还是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编排。
他中场休息,就看见凌燃还在冰上,一遍遍重复自己的新编排。
“凌决心要调整所有的跳跃部分吗?”
阿洛伊斯主动向坐在轮椅上的那位陌生教练搭话。
秦安山脸色平静,眼里却藏着笑,“他总想做到最好。”
阿洛伊斯想到自己保守的调整,自嘲地笑,“可能我是真的老了。”
只这一句,就引得秦安山的视线落到这位现今的花滑王者身上。
出于某种敏锐的嗅觉,曾经摘得过世锦赛金牌,站到过花滑男单巅峰的秦教品出了这话里的暗藏味道。
作为花滑目前的领军人物,阿洛伊斯的话里少了很多冲劲。
这种缺失,对于依靠必胜决心才能在赛场上制胜的运动员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你有退役的打算?”
阿洛伊斯吓了一跳,他的计划可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就连报考裁判考试的资料都藏得好好的。
他不由得多看了秦安山几眼,眼底里写满探究。
“您似乎拥有一双足以看透人心的眼睛。”
秦安山直截了当,“为什么?”
明明凌燃还没有成长到足以碾压阿洛伊斯的地步,明明现役其他男单里也没有足以决胜阿洛伊斯的人物,阿洛伊斯为什么会想要退役?
蓝灰眸子的青年扶着挡板叹了口气,“如果退役的话,我也不会离开这片冰面,作为拥有s国国籍的前世界冠军,我大约能有幸会被邀请进入滑联。”
想到这个打算,他又很快高兴起来,“我滑了很多年,已经到了瓶颈,也没有勇气和决心再去突破。实不相瞒,对现今花滑的现状,我有很多不满,或许进入滑联,也是一种新的开始。”
阿洛伊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些,大概是因为对方是凌燃的教练吧。
他因为凌燃和明清元的缘故对华国运动员很有好感,连带着对他们的教练观感也不错。
“也许不久之后,新规则的评定大会上,我就能作为滑联的官员参与提议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强烈建议调整技术分的配比。”阿洛伊斯玩笑道。
毕竟他会选择加入s国的国籍,就是为了这一点考量。
既然对现今的规则不满,那就努力成为制定规则的一员吧。
阿洛伊斯的想法堪称釜底抽薪。
秦安山没有评价,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世界冠军的名号要空出来了。”
就凭阿洛伊斯这副没有冲劲的语气,他不可能再滑很久,一旦他宣布退役,全世界的目光都要集中到他空出的王座上。
谁会是下一个加冕登基的新王?
秦安山更关注的显然是这件事。
这大概会是到时候除阿洛伊斯退役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阿洛伊斯望向冰面,“我也很期待。”
期待看看,能接替我的人会是谁。
会是凌燃吗?
阿洛伊斯很希望是他看好的华国少年,但心里却觉得不太可能。
凌燃太年轻,接得住这顶沉甸甸的王冠吗?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竞技体育,从来都不是论资排辈。
这么一想,阿洛伊斯就有点期待自己宣布退役之时的场面了。
不过,他肯定是要滑到下一届奥运会的。
奥运会四年一届,花滑运动员能有几个四年?职业生涯里能参加两次就够本,三次就是意外之喜,四次什么的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希望自己不会被人从王座上提前赶下来,能体面地退个役,阿洛伊斯现在也就这点盼望了。
不过,这可能取决于凌燃的成长速度?
阿洛伊斯有点哭笑不得地想。
冰面上,被他看好的少年还在辛苦训练,一直滑到天色晦暗才下冰回去。
他累了一天,洗漱完很快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