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看书,实则心里头俱是唐婉模样罢了。

平安忙退下,掩上门时,偶然瞥见主子爷那书似拿反了,正犹豫要不要提一句,又不敢再触霉头,只垂头丧气退出来。

翌日一早,府医林大夫到赵士程书房来,待了大半时辰才出来,很快便离了府,也不知做甚么去。

且说唐德那日带着族中几个子弟,要往唐诚府上来,为着族产清点一事,他自做了甚么事,最清楚不过的。

本想着身为族长,拿捏唐诚易如反掌,不想连面都不曾见着,反被一仆妇婆子骂个臭死,好不恼火,又担忧唐诚拿着把柄要告官,几番不自在。

唐德眼见家中杜氏没得情趣,正坐了软轿往越州城内一处小院里来,往见他私下安置的外室厮混,想着那姐儿往日与他吃酒划拳,交股而坐,软玉温香,那才自在。

话说那外室姐儿名叫桂香,来自城内女昌院,学的便是伺候人的手段,正遇着唐德这般的假正经,可使着浑身力气巴结扶侍,指望将来肚子争气,生个一儿半女进唐家门,免得在外一时不好了,又沦落风尘去。

今日一听家仆来报,说爷要过来,桂香喜不自胜,早早侯在门首,远远瞧见唐德过来,一下便扑入怀里,做张做智起来。

“好些日子不来见奴家,可把奴丢开了手不曾?将将你想起我来,一日一日的只不减,把你心爱的人儿折挫的不成样子!”桂香娇软的身子贴着唐德,哀声抱怨,乔模乔样,媚态天成,哪里是杜氏等正经妻室能比的。

便是两人厮混已久,唐德也依旧受不住,抬手便要搂着与她上榻,好一番疼爱才可。

桂香见了,却将身子闪过,一把落花流水汗巾儿丢唐德脸上,只不肯与他亲近。

唐德舔着笑来,道:“我不来你恼,来了你又不肯与我,这是为何?”

桂香道:“我只问你,何时与我进你家门?我只告你知道,你等得,你儿子却等不得的。”

“甚么儿子?”唐德瞪大眼,蓦地直勾勾盯着桂香肚子,道:“你有了?”

桂香点点头,仔细瞅着唐德,娇声道:“我却为你怀的,你不让我进家门,难不成让你儿子成了野崽子?”

“果真是儿子?”唐德又问道,他这却要老来得子了?虽说家中妻妾也是生过的,可谁嫌弃儿子多?

“骗你不成,那大夫原是在宗室府上待过的府医,医术了得,旁人轻易请不到,只我那日得了机缘,他与诊脉,说的真真是个儿子,”桂香俩条玉臂搭在唐德身上,不依不饶起来。

唐德这会子是高兴,可转念一想家中母老虎厉害,不敢轻口答应,只胡乱推脱选个好日子,把她娘俩接府里去。

不多会儿唐德便离了院子,转眼间又是威严刚正的族长,坐上软轿,复往归家。

人一走,桂香俏脸寒霜,拉下脸来,好不恼火,骂了他几句。

“平白说些辣骚话来戏弄老娘!把你当块肉儿,原来是个惧内的孬货!”

“不是看你有些身份,老娘上赶着伺候你!软弱鼻涕虫的东西!中看不中吃腊枪头,死王八!”

贴身老嬷嬷劝道:“姐儿可要想法子,莫让老东西丢了手不管咱,那唐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有的事,轻易找不到恁个好处,再者你肚子里有货,他还能不认?”

桂香冷笑道:“且等着,我定能如愿。”随即细声叮嘱老嬷嬷几句,如此这般把计策定下来。

却说唐德要回府,心底好不煎熬,又不敢与杜氏说,索性也不回去,吩咐往酒楼喝酒解闷,不成想恰遇到往城外上香归来的堂妹与外甥。

正是唐月陆游母子二人。

三人互相见了,择了东湖酒楼雅间坐下,陆游想起前事,安置好母亲,便出门寻掌柜去,雅间只与二人说话。

唐月自视甚高,对身为唐德的族长也不多放心上,冷笑道:“大哥忒不像样子,便是连让我哥过继族子且做不到,还有脸面要我帮你?我看你这族长也不要干了,只让有能耐的人来。”

唐德听着这一顿数落的话,好不气恼,又不好对唐月不尊敬。

在他眼里,便是自家亲妹子唐芳是济阴候夫人,可在他看来,一个儿子不能继承世子的继室夫人,山高水远指望不上,远不如越州城内陆家说话响亮,是以他更乐意与唐月搭上关系。

唐德手搓了搓,道:“你这话说得,族里还能有比我跟亲近妹子的?到时旁人坐我这族长之位,对你也没得甚么好处不是?”

唐月听着话,倒舒缓了几分脸色,可见唐德这话说到她心坎上,若换了旁的兄弟,可不能定时往她跟前送好处。

陆家家大业大,兄弟妯娌众多,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哩,往后游儿娶亲,虽有公中出钱,可她也不能少了数,唐德每与她送银钱,唐月可丝毫不手软地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