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可以杀头的大罪,但湛缱最终只是没收了云氏和慕容氏的家产,比起灭门,这已算高抬贵手。
之所以轻轻放过,是因为隆宣帝死前就多次跟他提及:战争损耗国库,江南慕容氏富可敌国,理应为国分忧。
字里行间都在鼓动湛缱用皇权夺取慕容氏财产以充盈国库。
可慕容氏并无大错,且乐善好施,在民间十分有美名与威望,朝廷强抢只会适得其反,只得使些手段。
贪饷案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有个正当名义“抢占”江南慕容氏的所有家产。
这等行径不会因为是皇室带头做的就变得光彩合理,实则和强盗没有区别。
湛缱自知理亏,对于那些如山的铁证也心中存疑,最终不顾燕氏劝阻,只剥夺了云氏钱财,并没有重罚云家人。但贪饷事关国家存亡,此事百姓不知内情,民怨滔天,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只能把当时刚入宫两个月的云子玑关进冷宫之中囚禁,这一关,就是三年。
那三年,云子玑当真是皇室的人质,慕容氏为了保住云子玑,就算已经被掏空了家底,每年还得变着法地往朝廷上供一笔钱财,名为支援前线,实则是为了保住云子玑的性命和云家整个家族。
倘若当时云家就覆灭于贪饷之案,也就不会再遭受后续的叛国与造反两项污蔑了。
这又是后话。
湛缱不知前世的劫数是不是会一个不落地纷至沓来。
他拨开子玑额前的碎发,亲吻他微烫的额头,暗下决心。
不管是什么劫数,来一个他为子玑挡一个。
云子玑晕睡了两日才醒过来,人清醒着,却无精打采,食不下咽,药也喝得极为痛苦,常常是强撑着喝了一碗,很快又全吐了出来。
连沈勾都有些无奈,他能起死回生,却不会医人的心病。
纵然湛缱把事情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可深受其害的是最疼爱自己的哥哥,稍不留神,他的至亲可能全都要搭进去,云子玑怎么可能不急?
他心中有事,人也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湛缱为此心急如焚。
皇帝心情不好,遭殃的就是前朝,一时间整个国都都风声鹤唳。
这日,燕又柔进了一趟未央宫。
“云子玑,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她踏进正殿时,云子玑刚把药吐完,面无血色,嘴唇惨白,燕又柔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扶住他,语调柔和关切:“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她现在已经不爱往宫里跑,这次是听说云家出事,帝妃生病才又进了一趟宫。
湛缱听了云子玑的话,保住了她的头衔,燕又柔如今还是准皇后,一则这个身份可以麻痹太后,也让太后有所忌惮不敢再下杀手,二则,准皇后就算不是燕又柔,也会是其他人,与其是立场不明的其他人,倒不如是已无二心的燕又柔。
她出入宫廷自由,云子玑见到她来,也并不意外:“大半月不见你进宫了。”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不复之前那样清润有力。
燕又柔:“半个月不见,你怎么病得蔫了吧唧的?”
云子玑苦笑一下,让山舞去备茶来。
燕又柔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包点心:“给你带了些苏德斋的点心,小时候我想哥哥时,你总拿这些甜点哄我,如今换本小姐来哄你吧。”
燕又柔少时经常当着云子姝的面哭诉自己想念在边境的哥哥,云子姝便拿这些甜点哄她,后来她发现慕容淑买的点心总是格外好吃,有时候当着云子姝的面哭也不全是因为想念哥哥,而是单纯馋嘴了。
云子姝大抵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一直没拆穿。
不想十几年后,换成燕又柔来哄他了。
“我入宫前特意去了一趟云府,云家一切安好,大抵皇帝派人去喂过定心丸,伯母还托我给你带话,她让你安心顾好自己,别涉进风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