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很漂亮,一头栗子色的短发,身材削瘦,看起来并不像个生过孩子的将近30岁的女人,倒像是偶像剧里受人追捧女主角。

应冠星甚至不敢叫她一声“妈妈”,他张了张嘴,看着面前光鲜亮丽如广告页上的封面女郎,再看到自己抹布一样的衣裤,他那时候并没有搞懂那是一种什么情绪,于是他一连倒退了七八步,但他的双眼却又完全无法从那个女人身上挪开。

“冠星?”祝娅司太吃惊了,她完全想不到一个9岁的孩子是如何从几千里外的大洋彼岸来到了她公司的门口,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那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重逢,如果可以的话,应冠星希望时光倒流,他一定不会去自取其辱。

与他想象中的母亲见到他会喜极而泣,拥抱着他激动的说“我好想你”,祝娅司将他领进公司后,先是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在和人谈生意,面红耳赤的吵了足足半个小时,。

接着进来一个半长卷发的成年白人男性,他进来就双臂环着祝娅司,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安慰她低落的情绪,接着两个人聊起了关于刚才那通电话,大概是这件事非常紧急,两人一边聊一边整理文件和资料,又过去一个小时。

应冠星捂着饿得发疼的肚子,默默看着祝娅司忙得昏天暗地,不停的出门、回来、接电话,整理资料,跟各种各样的人吵架,对员工发号施令。

直到凌晨2点的,祝娅司才收工关了公司的门,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还有个儿子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后来应冠星被祝娅司领回家,他才知道下午那个搂着祝娅司亲吻的男人是她的新婚丈夫,而在楼上,还住着一位祝娅司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baby,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直到如今,应冠星都认为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你……你妈妈在A国过得怎么样?她也是狠心,跟我离婚后就断绝了和我的所有联系。”应珙铭唏嘘的说。

应冠星眼珠转动到眼尾,以一种鄙夷的余光冷睇着应珙铭。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应珙铭有些恼火,他被很多人看不起过,但唯独被应冠星用这种眼神蔑视,就像刺扎在了脸皮上,又痛又伤脸面。

“如果我是叔叔,也会支持我妈和你离婚。”应冠星讥讽道:“我妈说当初他怀我的时候,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她害喜吐得连水都喝不下,你在外面吃香喝辣。当她情绪低落的时候,身边除了佣人,只有叔叔一个人关心过她。我生下来后,你连抱都没抱过我,换尿布、喂奶、发烧感冒的时候除了我妈就是叔叔帮忙,当时我叔叔也只有9岁,还是上学的年纪。你呢,你在哪儿呢?”

应珙铭讪讪的笑了笑,他抿了一口酒:“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说那些做什么。但是应训庭对你好,就是为了离间我和你妈,离间我和你的感情。他小小年纪心机就特别深沉,搞得我妻离子散,公司破产……”

“公司破产?就你那水平知道‘公司’两个字在怎么写的吗?”应冠星无情的嘲讽。

“你说我叔叔使阴招搞得你公司破产,你当我脑子是豆腐渣做的?你和我妈离婚时他才10岁,你把责任推给一个小学生,你特么……”应冠星说着说着都被应珙铭的神逻辑气笑了:“你想想,你一个成年人连个小学生的打不过,你滚出应家也是理所当然了。”

应珙铭脸上彻底挂不住了:“你他妈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你知道应训庭为什么要把应氏交给你?他这招就叫上屋抽梯和借刀杀人,他先是把你捧到一个你根本无法掌控的高度,然后你就会立刻暴露你的无知,犯无数的错误,这时候就有他安排好的人来攻击你,羞辱你,借助这些人的流言蜚语来杀死你!他这是要彻底毁了你!”

“十年前我回国就是被他玩了这么一手,他直接给了我一个副总裁,安排给我一个大项目,我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了,结果才上任一周,他就露出真面目了!处处找我麻烦不说,还让公司里的人给我穿小鞋。”

“你刚刚说他一个10岁的小学生搞不来事是吧?他自己当然没能力搞垮我的公司,但是他怂恿了你妈妈,又是借刀杀人,借你妈妈的手动用祝家的势力,把我的事业杀死了!因为他当时对你妈说,如果把我公司搞破产,我就没有能力拒绝离婚!”

“……这倒是是个好方法,呵。恭喜我妈能脱离苦海。”应冠星低笑了一声,下了吧台就要走人。

应珙铭见这样都不能说服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冠星,父子没有隔夜仇。你是我儿子,我无论害谁都不会害你,你信我。”

应冠星回头瞥着他,漠然道:“你没发现你的话术里有一千个漏洞?我妈跟我说过,当初她想跟你离婚,但是你和爷爷贪图祝家的产业,用应家的权势欺压祝家。她当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如果你不同意离婚,她发誓就算跌入深渊,也要拉应氏集团陪葬。”

应冠星掰开他的手,猛的甩掉:“她的本事你清楚的!所以你和爷爷才不得不放手!”

说罢,他也不去看应珙铭脸上的表情,大步离开了酒吧。

夜色已深,凉凉的风吹在身上,应冠星揉了揉太阳穴,仰头看向星空,就这么久久的站在路边像个路灯杆。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相信应珙铭的话,但多多少少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他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揣测应训庭,在他心中,应训庭不光是长辈,也是一个信念上的认同,如果连应训庭对他的好都是蓄意阴谋,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是为了捧杀,那这些年来,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当路人散去,整条街上只余下他和路灯。应冠星才终于重新回到车上,但当插上钥匙,他却一时间不知道回哪里去。

窗外是茫茫的黑夜,他趴在方向盘上,脑中的画面重新接上了刚才在酒吧里和应珙铭没说完的话。

那时候,他跟着祝娅司回家住了两天。她的丈夫对他很好,他的弟弟也很可爱,但在这栋温馨的房子里,他始终觉得他是那个多余的人。

两天后,祝娅司终于忙完,回到家中和他有了一段短暂的交流。

祝娅司聊起了她和应珙铭的那段失败的婚姻,聊起了在应家里唯一获得的温暖,那时还年幼的应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