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对方至少会生气,或者又拿出什么新的威胁招式,但周遥山没有,他只是古怪的、沉沉的盯着他的脸,连怒气都不显分毫。
谢慈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理智告诉他周遥山至多将他当做一个取乐的玩意儿,可心中那股飘忽不定的、糟糕的预感又让他忐忑。
他整理了思绪,让自己那张脸显得不那么僵硬,试图与对方谈判:“周遥山,你是个商人,利益的最大化才是你的追求。如果你想吞并谢家,我也能帮你,你应该清楚我与我父亲的关系。联姻只是下下策,甚至在未来谢氏还会因此影响周氏的股票。周氏跌幅损失的只会更多,你根本没必要这样做。”
青年面容苍白,可话语中的条理却分外清晰,他很少在周遥山面前这样平静自若:“如果你仅仅是需要一个联姻对象,或者一个上.床对象,最优选择并不是我。”
周遥山静静的听着,不动声色,只是手背青筋露出几分,烟头有些歪曲变形。
空气沉寂了好一会儿,他将烟头抵进烟灰缸,慢条斯理地理了一下衣袖,语气轻飘飘的:“小慈,你大概是弄错了什么,谢氏算什么。”
他顿了一下,舌尖抵了抵下颚,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慈:“我是想让你当我老婆。”
谢慈蓦的松开捏紧的指尖,他的表情因为绷不住而显得有些扭曲,甚至带着几分浅显的嘲讽:“周遥山,你该不是喜欢我,所以才想跟我结婚?”
周遥山黑而空的眼直直的盯着谢慈,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呢?”
谢慈扯了扯唇冷笑:“周先生真会说笑。”
青年直起身,他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可他依旧冷静的道:“天色不早,我就先离开了。”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远远看上去像一棵青松,好像即便是倾盆的大雪也无法压塌青年骨子里的坚韧。
周遥山摩挲了一下冰冷的指骨,心肺中涌动的不甘叫他的眉眼笼上一层寒霜。
他分明已经将对方身上的反骨一寸寸的敲碎了,周遥山记得谢慈对自己示弱求饶的样子、也记得对方自甘堕落、濒临崩溃的模样。
可不过一朝松懈几分,对方便又重新将自己变得刀枪不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哪怕是对他用尽万般手段,也没法叫他正眼瞧自己一眼。
*
谢慈没回谢家,也没去薛家,他去找了一家小酒店将就了一晚。
因为没带身份证,他便多付了些租金。
谢慈没用手机付钱,身上仅剩下几百块钱几乎全给了老板。
这天晚上,他裹着寒霜入睡,却难得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谢慈便被敲门的声音震醒,他按着太阳穴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稍稍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是这家小酒店的老板。
老板见他开门便要将昨夜的押金退还给他,一刻不停的赶他走。
也不细说,只道是上面有人回来检查,谢慈没有身份证就相当于是个黑户,他不敢多留。
天气已经愈发的炎热,白日渐长,酒店窗户外的日光焦灼的倾泻而入,谢慈路过楼梯口拐弯处的时候隐隐能看到一抹黑色的人影。
对方静静的注视着他,像白色油彩画中的一道阴暗的影子。
谢慈敛眉掩住眸色,一声也不发的离开。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派来的,周遥山是故意的,对方就是想让他发现,让他明白自己是逃不掉、避不开的。
他要他束手就擒。
在这种令人近乎窒息的控制下,谢慈不可自抑地产生一种难言的、被绞住的崩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