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一代的韩家家主不知为何,并不入仕,也不经商,反而成了一代巨儒李叔 的关门弟子,去了一所书院当山长,着实低调让人摸不着头脑,直到两年前的虞州尹到任福州,探查之下,才发现这位历代最不起眼的韩家家主竟就在乐县窝着呢!于是到任的时候他还去拜访过,不过韩家家主对他不温不热的,他虽心中恼怒,但也只能作罢。
受到冷遇的虞府尹回去查了乐县的文书资料才得知的,前任州尹不知为何同韩家不和,因此连带着韩家家主为山长的东沧书院也不受官府扶持,就连学田都被做了手脚,虞怀自个为自己的冷遇找到了理由,还以为这是韩家在迁怒,只好作罢,另寻机会。
这前任州尹同韩家不和,虞府尹却不然,他巴不得攀上韩家这棵大树,好捞一笔肥水呢,运气来了还能借着力往上走呢。如今来了机会,虞怀立马便向乐县去了一封信。这封加急的信是送到韩 手上的,他拆开一看,一目十行,而后挑了挑眉。
一旁等候的邱直见主上久不发声,忍不住问道:“主上,虞怀那厮信上说了什么?可有说要任命新的县令到此?”
韩 将虞怀的信递给他,邱直看完,笑了,朝韩 拱手道:“不出主上所料,这虞怀老谋深算着呢,这次主动示好,是想借着这次机会,从韩家手里要好处呢。”
虞怀信上所言,大致之意便是夸赞了一番韩 的力挽狂澜的义举,并表示乐县原先的官员们不顾百姓,弃城而逃,罪有应得,即日便会派人来羁押到府城问罪,至于这乐县县令之位,这虞怀也是精明,为了示好,也为了不得罪韩家,竟主动表示要委任于韩 。随着送信的信使一同到来的竟然是乐县的县令官印和任命文书!
这一切都在韩 的意料之中,他道:“那便给虞府尹送一份重礼过去,以示酬谢。”这重礼也是真重,足足一箱子白银,重到需要四个人才能抬起来。而数千两白银,为韩 买一个光明正大接管乐县的身份,绝对是物有所值,当然也是九牛一毛。
于是很快,乐县所有百姓便都知道,乐县的县令换了人,这新任命的县令竟然便是临时接管乐县,护得一城百姓安危,如今最得民心的韩家家主!几乎所有普通的乐县老百姓都欢欣鼓舞,唯有城中的富户心中颇有些微词,他们担心韩 接任县令,自家的生意会收到韩家的压迫,有不少富户都开始谋划着去往隔壁长乐县。
在明面上过了明路的韩 开始大刀阔斧,开始以乐县为中心进行谋划。首先开始的便是基建,这还是受到了谢时的影响,如今谢家的田庄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的水泥道路,就连茅厕都改成了水泥建筑。正好招揽的流民们已经建完了安置他们的水泥房子,韩 便开始派人去挖沟渠,修路,甚至还打算在城墙边角上建 望塔,谢时瞧着韩 有把乐县打造成为营地堡垒的架势!
感情他还在这玩种田经营游戏,人家已经开始玩帝国与文明了……
感叹完的谢时收回关注,继续搞他的种田经营,勤勤恳恳地照顾试验田里的青苗苗,期待它们中有长出高产的新品种。
“听说探微你没有答应主上的邀请?”忙到脚不沾地的岑羽不知从何听到了消息,竟还抽空兴冲冲跑来问话,颇有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谢时手上的动作顿住,一脸无语:“此等造反大事,入伙前难道不得好好考虑?”
岑羽好奇:“那你打算考虑什么?说来给为兄听听,我好帮你分析分析。”
谢时随口应付他,满嘴跑火车,“那不得考虑一下身家性命,万一造反失败的后果啊,还有就算万一真成了大业,那自古不还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故事嘛?”
岑羽道:“可你同主上不是知交好友,他的为人你还信不过不是?”
谢时摇头,“做哥们跟做下属能一样吗?就跟做山长跟做皇帝能一样吗?”
岑羽被他的话噎到了,他朝谢时竖起大拇指,“谢探微,我岑某人遇到过的天下最敢说之人,非你莫属。”
谢时回他,“我姑且把这当夸赞收下了。”
第39章
乐县城内,各大街头巷尾的茶馆一向是最热闹的地方,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走在路上,闲来无事渴了饿了,进茶馆歇一歇脚,叫上一壶粗茶,同进店叫卖的小贩们买几碟茶果,便可以同邻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闲话唠嗑上一下午。若是遇到什么大事发生,那茶馆的生意更是火热,便是不喝茶的百姓都会来凑上一脚,听听热闹和八卦,有时候椅子坐不下了,站着听人议论也行。
近日茶馆的生意便大多都是这种人多得挤不下地儿的情况,原是一则骇然听闻的消息传到了乐县。十月的时候,原本两月前在蕲州起事造反的叛军竟然连克蕲水,那叛军头领徐寿真自称为帝,如今在蕲水建国,国号为大梁!平头老百姓虽然也莫不吃惊这所谓大梁的消息,但更多是议论这乱军头领徐寿真是什么来头。
有一走南闯北的商贩神情中颇为与有荣焉,他道:“那叛军头领徐寿真我晓得!原跟我一样,是叛卖土布的小商贩,没想到如今我还是个买布的,他竟然成了皇帝大老爷了!”
周围人不信,有人嘘他,“说的跟真的一样,人家当皇帝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见到的?”
那商贩见人不信他,急了,“他是蕲州罗田县人,同我是老乡,真的,我还见过他几次呢!”
有人不信,也有围观的人相信,好奇问道:“那叛军头领徐寿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一看就跟咱们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是呀是呀,这人是不是出生的时候还跟唱戏的说的一样,有啥祥瑞,比如他娘怀胎两年才生下他,或者是有祥云降世,有没有,快跟我们说说!”
“来来来,仁兄,这是我刚点的茶果和清茶,您边喝边说!”
那商贩见这么多人捧场,不禁虚荣心膨胀得很,得意洋洋道:“倒是没有三头六臂,但是瞧着确实就是跟咱普通人不一样,此人啊,身长七尺,相貌堂堂,雄壮魁梧得很,且经常见义勇为,锄奸惩恶,因而身后总跟着一班弟兄,乡野间无人敢惹,乃一真壮士也。”
“那人家如今都飞黄腾达了,据说手下有好几十万兵呢,没准真能打到大都去,将头上的皇帝拽下去,自己坐上皇位呢!你要不要也去讨个官位当当?”后面的话说得小声,但不妨碍围观的大伙都听到了。
“就是,布商,以你们的老乡交情,说不定你去投靠人家,还能混得一个小官当当,到时候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那布贩子却是清醒得很,别看他在这吹嘘自己同那乱军头领多熟,其实不过是同一个县出来的,听闻过他的事迹罢了,哪来的什么深厚交情,再说谁都知道这造反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事儿,他哪敢去呀,因此面对围观众人的怂恿也只打哈哈敷衍过去。
朝廷大事只能是平头老百姓的饭后谈资,总归这造反称帝的事情过于遥远,连谈资都显得轻描淡写,但另一件事关百姓自身利益的消息,却是让人们痛骂不已的同时,担忧不已,那就是盐价的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