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真国,哪怕是万里之外的楚映婵,也在午后浅眠中惊醒,她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但她听到白祝在问,小师姐为何要哭。
佛光落下。
天地再次沉寂。
但是。
笼罩在真国上方的黑暗却渐渐散去,久违的阳光洒落了下来,将真国照得冰雪晶莹。
凡人以为是菩萨保佑,纷纷朝北跪拜恩谢。
宫语知道,小禾与灰墓之君的神战结束了。
她不知道胜负。
但她知道死灵雪原的封印之门没再打开。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
一个月转瞬即逝,时间来到了六月。
哪怕是苦寒的真国,六月时也有回暖的迹象,霜皮龙鳞的老树纷纷开出了秀美的新花。
死灵雪原的封印外。
宫语垂袖而立,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峰岳,等待着它的再度开启。
但封印之门平静如死,仿佛亘古至今未被撼动过。
这种等待像是穷苦之人盯着石头,幻想它变成金子一样异想天开,但除此之外,宫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了。
于是,宫语干脆在封印之外住下。
司暮雪等人常来看她,她也没什么待客之道,只以粗茶招待,真国的几位顶尖大修士也想拜见她,却都被她拒之门外。
真国已经没有神明,如今的宫语不仅是神山也是真国的最强者,但这位至强者却早已无心争端。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宫语的门外,忽然来了一位秀气可爱的小姑娘。
她站在雪峰之下,搓着通红的小手,彷徨不知何处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宫语隔着门发问。
“我来找我师父。”少女回答。
“你师父不见了么?”宫语轻声问。
“嗯……”
少女委屈地说:“我一直在等师父回来可是师父一直没有回来,他明明说,只要我赢了比试,就会为我举办一场庆功宴会的。我一直等,一直等……呜,师父不会是骗人吧。”
“我小的时候,师父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宫语怀念道。
“然后呢?”少女问。
“然后,我等了他三百年。”宫语轻声说。
门外的小姑娘不知道是没有听清还是被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好久后,少女才义愤填膺地说:“你师父也太过分了吧,竟能抛下你三百年,世上怎有如此坏的师父?”
“的确很坏。”宫语说。
“嗯……姐姐真可怜呀。”少女怜惜开口,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庆幸道:“幸好我的师父很好,他应该不会这般对我。”
“是么。”
“当然呀,我的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少女双手叉腰,向她炫耀起了自家师父的优点。
雪白狐裘的宫语坐在窗边,手指轻轻抚摸着垂覆在膝腿上的柔软披帛,默默听着小姑娘如数家珍地炫耀,不作打断,时而又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师父是不是很好?”少女问。
“嗯。”
宫语颔首,又说:“小时候,我师父照顾我时,也这般无微不至。”
“哼,真正负责任的师父怎么舍得丢下徒弟三百年,他肯定是另有所图,姐姐,你可要擦亮眼睛了。”少女小声提醒。
宫语柔柔一笑,不置可否。
片刻后,门外又传来少女的问话:“姐姐,这里还有别的房子吗?为何我走了这么多路,就见到这一所孤宅呀?”
“你是要找人吗?”宫语问。
“嗯。”
少女颔首,道:“一位有着很多条尾巴的姐姐告诉我,我的师姐也来真国了,就在这片雪山附近,我想来找她,看看师父是不是被师姐拐跑了。”
少女没有等到回答,她以为是这位姐姐不知道,可她刚要离去,眼前的门却缓缓打开了。
狐裘雪白的女子已立在了门后,静静地看着她。
少女惊慑于这孤宅主人的姿容气质,一时不知所措。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撞到鬼宅,遇到冷艳女鬼了。
“初鹭,进来吧。”宫语平静地说。
“哎,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初鹭惊讶之余,猛地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她檀口微张,呆呆道:“你……你难道是……”
“你可以喊我师姐。”宫语说。
……
死灵雪原。
裂谷下的冰海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林守溪与慕师靖从冰水中探出了脑袋。
死灵雪原弥漫着无限的黑暗,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
林守溪以九明圣王金焰为屏障,与慕师靖手牵着手,穿越神战留下的深壑裂谷,向着雪原的中心走去。
一个月前,神战结束了。
他们虽拥有仙灵镜,但仙灵镜的母镜却在神战中被摧毁,他们从镜面中见到的最后一幕,只是金光与黑影纠缠出的滔天波澜。
他们并不知道神战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