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的地牢里,人影被火把照亮。
几个裹着黑袍的妖走在前面,干瘦的手臂上缠持着黑色的锁链,他们组成了这个队列的前后两端,被押送的修真者挤在中间,面色各异,或惧怕,或懊恼,或慌张,还有不知是真是假的平静。
这里的许多妖都喜欢裹上各色的衣袍,从侧面看,几乎不会露出手以外的任何部位,据说披袍是远古时期就留下的习惯,可能源于对古袍之主的崇拜。
跟在两侧旳红眼恶犬像是嗅到了什么,对着暗处吠了两声。
黑袍妖怪倒未起疑心,他们将铁索插入墙壁,禁锢住犯人以后井然有序地离去。
“要跟出去么?”小禾用灵根将声音包裹,精准地递入慕师靖的耳中,询问她的意见。
慕师靖摇了摇头。
一来小禾还未痊愈,负责押送的妖怪数量众多,境界莫测,难免危险,二来这她也想从这些修真者口中探知些外面的情报。
随着火把的撤走,地牢洞窟里的光也潮水般退去了,一切再度寂静,片刻之后,抽泣声响起。
哭的是一个十四五的少女,衣着华贵妆容精致,看起来家世不凡,只是她的境界不高,才刚凝丸不久。
“别哭了,听说圣壤殿已令罪戒神女前来了,我们一定可以得救的。”一旁的少年同样很紧张,却还是安慰她。
少女自顾自哭着,没有回应,一旁的人却吃了一惊,连忙问:“罪戒神女?哪一位?”
“不知道,我也是听师兄他们说的。”少年摇了摇头,担忧道:“师兄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来之前他们都说妖煞塔山只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妖怪聚成的破山而已,怎么……会这样。”
另一旁一个书生模样的修道者摇着头开口,他的衣袖被墨染黑,看着像血迹。
妖煞塔并非什么秘密的禁地,它距离神山不远,始终不构成什么威胁,得知妖煞塔邪物出世之后,大部分仙师并未太当回事,派来的也都还是尚在学习的弟子,想让他们积累一些功绩,不成想真到了此处,面对漫山遍野着了魔的妖,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师父……你还好吗?”
另一边,一个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黄衫女子,问。
黄衫女子面容冷漠,不言不语,那对修长的柳叶眉时不时颤一颤,像是在做什么挣扎。
“她似乎是仙人境。”小禾观察着她,轻声说。
慕师靖闻言微惊,她先前只顾打量她的容貌,此刻凝神细看,才发现这真是位仙人境的高手,她的右肩洇满了鲜血,肩胛骨处扎着一颗用以封印修为的刺眼黑钉。
连仙人境的修真者也被轻易捕获了么……
看来形势比想象中更加严峻。
地牢的空间很大,小禾与慕师靖就挤在一根天然石柱与墙壁形成的凹槽里,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凹槽空间狭小,所幸她们身材都很苗条,勉强可以胸背相贴地挤在一起。
偷听了半个时辰之后,她们大致知道了外面的事。
消息最先传到的是神守山的斩邪司,斩邪司卜了一卦,未见有何大碍,便先派一部分弟子前来调查,这位黄衫女子是他们的师父。
一般而言,只要不是什么太古凶物复活,一个仙人境修士对付起来是绰绰有余的,但妖煞塔发生的事远超神山的预料,他们闯入后不久就遭到了妖兵的埋伏,妖兵在紫星的照射之下实力大增,飞快就将他们击溃,有的被当场杀死,有的被擒获后押入牢中。
“这是整个师门被一网打尽了啊……”慕师靖喃喃自语。
她若是那位黄衫师父,以后哪怕化险为夷,恐怕也是一辈子的道心阴影了。
听着听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忽地从一个修真者口中蹦了出来。
“听说那位云空山的楚仙子很早些日子就来妖煞塔了,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何她一点音讯都没往回传?”
“楚仙子?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王女么?”
“嗯……楚仙子该不会也遭遇不测了吧?”
“怎么,怎么会?她可是仙楼弟子啊。”
“怎么不会?”始终沉默的黄衫女子终于开口,“城墙之内身份才有作用,到了城墙外面,尊贵的身份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也不过是空谈罢了。”
其他弟子闻言,想着现在的处境,陆续点头……过去的几年,楚映婵名声太盛,甚至有人说,许多修道者生不逢时,错过了楼主年少时的风采,但也无妨,从这位楚仙子身上亦能窥见七分,至于剩下的三分大抵是向天下其余仙子叫板的勇气了。
倒不是楚映婵不想模仿师尊当年壮举,将同龄人挑战一遍,也败上一遍,只是如今神山早已有了规矩,除了山门比试外不准内斗,说来讽刺,这道规矩恰恰是宫语掌权后亲自参与制定的。
楚映婵的名声盛了太久,以至于云空山之外的不少修道者还未反应过来她堕境一事。
“未必,楚映婵很可能都没有来这里。”又有人说:“我听说她新收了一名弟子,她名义上是去妖煞塔斩妖除魔,实则是与那位弟子一同游历,去的地方可未必是这。”
“弟子?”
“是啊,你没看一個月前的邸报么?”
他们来自神守山,对于云空山之事的了解大都来源于神山邸报。
楚映婵与其弟子同路下山一事是街头的布衣修士发现的。
负责撰写邸报的府上养了许多这样的人,他们耳目众多,无论是世俗街巷还是神仙洞府皆线人密布,在神山堪称手眼通天。
“报上怎么说的?”弟子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