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消失的林守溪

“没……没什么。”

小禾木讷地看着她手中的竹箫,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她彻底发现,木姐姐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单纯得多,她甚至在她身上感到了一种可爱。

慕师靖也不知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只想通过自己高超的技艺改变小禾的看法。

早已娴熟的慕师靖闭上眼眸,信口吹就,地牢中箫声响起,幽咽悲戚,乐声宛若水流,正奔往某个不可抵达的终点。

这是离别的曲调,小禾从中听到了一种相知却不相见的伤感,心不由静了下来。

借着乐曲,她的脑海中也浮现出林守溪与慕师靖相对而坐,抚琴弄箫引为知己的画面,只是她非但不觉嫉妒,反而觉得很美,嗯……看来他们确确实实是君子之交了。

小禾彻底放心了下来。

慕师靖吹着曲子,恍惚间也想起了那个天寒地冻,星辰璀璨的雪夜。

林守溪,你到底去哪了呢……

……

“林守溪……”

异国他乡之处,也有一个女子正念叨着他的名字,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洛初娥坐在王座上,妆容威仪,她又成了不死国独一无二的女王,当时小巷中的失态与求饶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还没有找到他么?”

洛初娥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杀手,问。

黑衣杀手颤抖着点头,恳求着陛下饶恕他的办事不力。

洛初娥不言不语,她伸出了那只戴有戒指的手,凌空一抓,瞬间,黑衣杀手被提了起来,他露出了惊恐之色,不停地摇头说着求饶的语句,声音撕心裂肺。

“已给你们一天一夜的时间,在不死国搜个人都搜不到,不该死么?”

洛初娥淡漠开口,她只随手一捏,黑衣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灵魂被挤出了躯壳,化作扭曲不定的鬼,被她随手掷入血池。

王殿重回安静。

洛初娥闭上了眼,心中疑惑未消。

她在不死国暗桩无数,这些暗桩都是她的眼睛,她可以借助他们随时观察这座城的变化,但不知为何,这一天一夜里,她纵使遍窥不死国,也找不到林守溪的下落,包括她派出去的下属也都一无所获。

她是这里的王,不死国是她掌心的城,这种事实在太多反常了。

因赌约的缘故,她无法直接伤害林守溪,但正如林守溪试图给她下咒一样,洛初娥也准备了无数的精神法术,只等将他捉拿归案后,当着楚映婵的面,变着法子折磨他。

但林守溪却像是凭空蒸发了。

当时,她明明是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巷子里的啊……

“真是有趣的猎物啊。”

洛初娥从王座上立起,向外面走了出去,随着她的脚步,两侧的宫灯陆续亮起,将她身影照亮,她来到了门外,俯瞰黑莽莽的古城。

她的心中也有几种猜测。

一是林守溪真的躲在了某个她都看不到的角落,二是林守溪其实一直在她眼皮底下,但是他扮成了某个她熟悉的人,骗过了她,三是有人在帮他遮掩。

洛初娥知道,前两种可能性几乎为零,至于第三种……

“宫先生?”

洛初娥再次重复这个名字,陷入了某一段记忆里。

三百年之前,这里还什么也没有,但因为此处靠近古战场,阴气很重,所以吸引了许多蜉蝣般的孤魂野鬼聚集,其中就包括一些真仙的魂魄,那位白衣飘飘的宫先生来到了这里,决心以此为根基,开凿出一片与世隔绝的阴曹地府。

洛初娥至今不知道宫先生最初的真正目的,只是这位宫先生看上去明明像是随时都会碎裂的瓷器,却强得出奇,凭借着几十年呕心沥血的耕耘,竟真的瞒过了神山的眼,以数不胜数的残魂为根基,构筑了这座地下酆都。

在这座不死国里,魂灵们意识复苏,成为了这里的子民,他甚至构筑了一套生生不息的轮回系统,让不死国可以真正与世长存。

只是这位宫先生本就身负重伤,在做完这些以后,他满头黑发都白了一半,唯有那张脸依旧年轻。

哪怕洛初娥曾在那个人类筚路蓝缕的时代生存过,见过了无数初代高手的崛起,她依旧觉得,宫先生是伟大而特别的,她如追随皇帝一般追随他,有一次,宫先生偶尔与她闲聊,迷惘之际,他说起了自己曾经的妻子与女儿。

洛初娥感到吃惊,想问他妻子与女儿的近况,宫先生却再未说过更多,他似乎知道,在他做出的决定的那刻起,他们就注定了从此阴阳相隔,永生不得再见。

“这是一座法术之国。”宫先生曾经说。

洛初娥未询问缘由,只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先生为何要劳心费力建造这样一座城?”

“为了对抗邪恶。”他更出的理由很简单,回答时神色坚定,仿佛少年。

洛初娥没有问邪恶是什么,她知道,这个世界充斥着邪恶。

只是很久以后,在宫先生肉身终于要消解,彻底魂归不死国时,他眼眸中的坚定却动摇了,她永远记得那一天,长发枯槁,皮肤布满裂纹的宫先生坐在不死国的城头,他仰望空洞的天空,良久之后喃喃道:

“也许她是对的,我是错的。”

洛初娥猜测,这句话中的‘她’应是他曾经的妻子,因为当时他的眼眸中除了颓败,还有绵长的温柔。

她不知道宫先生口中的对错指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他确实错了,错在他肉身陨灭之际选择相信自己。

时至今日,洛初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这般模样,或许是她被污染了,或许是她的灵魂早在数百年的漂泊中扭曲了,也或许她本就如此……

回想起千年前令她身死道消的那场神战,那个拔剑走向识潮之神然后被海潮吞没的神女如此陌生而遥远,浑不似她。

“宫先生,你终于看不下去我的所作所为,决心活过来了么?”